兩人靜默的對視中,周遭的空氣格外寧靜,沈星河卻感覺一陣冷氣從心底蔓延開來,在這春末夏初的季節讓人全身寒戰。

    我的反應和昨天相差無幾麼?的確是的,可我來這個森林只有兩天,不習慣野獸的突然出現不算丟人。但你似乎沒有注意到,我昨天是從心底感受到了死亡,那種感覺好像墮入了永恆的黑暗,毫無一絲希望。可今天不同,我畏懼的只是那種強烈的殺氣,是弱者面對強者的本能反應,但我卻不曾認爲我會死在那裏。

    你知道兩者的差別麼?是否有死亡的認知,如同是否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彼此的差距堪稱天壤。

    那麼你知道我的轉變是爲什麼嗎?爲什麼我昨夜還清晰可聞的死亡今日卻不復存在?

    你當然不會知道,你只看到我表面的反應,哪會去關注我內心有怎樣的起伏?

    我會讓你看到的,總有一天,別說魔暹狼,這整片森林我都會踩在腳下。

    數秒的對視猶如經歷一次輪迴,沈星河依舊沒有開口,轉身向前幾步和那人拉開距離,然後就專注起了自己的練習。

    這一晚,沈星河不知練了多少遍招式,直到自己滿意爲止,然後便專心修習起能力,到第二天清晨。

    這是他第一次以清醒的狀態在森林中度過一晚,幾個小時的時光格外漫長,讓人清晰地感受到分秒的流逝;卻也格外短暫,當晨曦穿透枝葉照亮整個森林時,他會驚訝地發現原來下一天已悄然到來。

    這一晚,寂夜無邊,另一個人只是靜立在他身後,原本說過的檢查與評價再也沒被提起,幾乎讓人忘記它們的存在。

    可卻再也沒有一隻狼來打擾他們,是否因爲有人不想破壞此時的氣氛呢?

    ……

    沈星河停止修習是因爲聽到了那個人的說話,從閉上眼修習開始就已不再去關注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突然響起那個人的聲音,平淡而低沉。

    他說:“可以了,回去吧。”

    沈星河收回能力,睜開眼睛,這才發現森林中不知何時竟然有了光亮,是因爲到了早晨麼?奇怪,爲什麼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就沒有第二隻狼過來?

    “奇怪,狼都哪去了,怎麼……”沈星河說話的時候不經意地看向那個人,卻在接觸到他依舊有些冷漠的表情後戛然而止,腦海中浮現出昨晚的情景,沈星河面上也冷了下來,閉口移開目光。

    賀寧州卻開了口,“走吧,回去吃了早飯再上武技課。”說完沒有看沈星河,就帶頭向出口走去。

    沈星河跟在他身後,表情態度和他相仿的同時心裏卻忍不住在想,他這樣子究竟是因爲什麼?生自己的氣?爲什麼生氣?就因爲昨晚的表現讓他不滿了?

    真是奇怪,昨晚的事至於讓他這個樣子麼?還有,昨晚應該是他用了什麼方法讓狼不能靠近這裏吧,他這麼做又是爲什麼呢?因爲想讓自己專心修習?因爲不想讓自己再出糗?還是……兩者都有?

    賀寧州,爲什麼我看不透你在想什麼,你會暗自做這些關心我、對我好的事,爲什麼此時又是這樣的態度?

    沈星河輕嘆一聲,一整晚都神清氣爽的他卻在這時覺得很疲憊,似乎每當和眼前的人關係出現裂痕時都會讓他有這樣的感覺,想開口,卻無言,以如今的心態,還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纔可以緩解這僵局。

    兩天後便是週六,上午的武技課結束後,賀寧州通知沈星河今晚開始休息,不必到森林去之後,便一個人上馬回了王宮。

    沈星河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已不記得是第幾次涌起那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那天起,除了教授劍法時必須要說的幾句話之外,那個人就沒有和他多說一個字,一直是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就像兩人不曾相識一般。

    其實這是沈星河想不到的,只是因爲那晚在森林的表現就讓那個人給他看了這麼久的臉色?

    他想過,下次遇到魔暹狼時一定好好表現給那個人看,因爲自己的能力日益增加,對魔暹狼的感知也就越發敏銳。可說來也怪,之後的兩個晚上,自己都是持續修習一整夜,竟沒有再遇到一隻狼。

    這應該是那個人弄的沒錯吧,真是,來魔暹森林的目的是吸引狼,現在又施法將狼趕走,那究竟還有什麼必要每天晚上來這個森林報道?

    沈星河對賀寧州的想法真是一點也猜不透。

    晚飯後,難得清閒下來的沈星河來到戈維斯的房間,想着先和他說說話再回房裏看書。

    在門上敲了兩下,沈星河聽到戈維斯的聲音便推門進入,看到了正坐在牀邊的戈維斯本想招呼一聲,卻在此時看到了同在房中的另一個人。

    確切地說,是同在牀上的另一個人,那個人還是躺在牀上,二哥坐在他身前,從那個人沒有閉上眼睛來看,兩人剛剛應該正在說話。

    是賀寧州。

    沈星河話到口邊卻竟然無法說出來,賀寧州見是他也沒有開口,還在牀上翻了半個身背對着他,倒是戈維斯親切地站起身拉過他的手在桌邊坐下,邊道:“小弟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沈星河已從剛剛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就說自己想來找他聊聊天,然後再回房裏看書。

    戈維斯笑笑,“好啊,聊吧。”

    其實按沈星河的本意是想說一會兒就走的,卻沒想到聊得很開心以至於忘了時間,甚至也不記得房裏還有另外一個人的事。

    ……

    沈星河再次注意到賀寧州的存在是因爲聊了不知多久之後,那個一直躺在牀上的人起身下到地上,沈星河不經意間看到他差點問出一句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幸好在出口的前一秒想了起來。

    “賀寧州睡好了?”戈維斯忍着笑看着他。

    “是啊,”賀寧州道:“這幾天都沒有正常睡過覺。”他說這句話時的神情並不在意,顯示出沒有要抱怨的意思,事實上他也一點沒有表示出知道房裏有第三個人的意思,只是在和戈維斯說話。

    “維亞,我先走了,回去還有事要做。”說完他轉身向門口走去。

    “好。”戈維斯起身想送他出門。

    “……等等!”接下來起身的沈星河突然喊了一聲,像有什麼重大發現一樣,兩個人都停下動作,戈維斯對他接下來的話十分好奇,連賀寧州都微蹙着眉,第一次用正眼看着他,想知道他要說什麼。

    “現在什麼時候了?”沈星河沒有看賀寧州,而是對戈維斯道。

    後者眨眨眼,轉身透過窗子看看天色,“現在……怎麼說也有九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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