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滄海沈穆 >第35章 逃出生天
    艄舟停止了射箭,因爲他們已經靠了岸。

    “幫我拔出來”白曄吼道。

    看她遲疑,加重語氣又說:“快”

    彬彬哆嗦着在他身下伸出手,摸到箭桿,用力一拔。箭被拔出,有溼溼的液體噴濺到她臉上,她只覺身上一空,那影壁他的人站了起來。

    白曄把刀從地上撿起來,又吼道:“去那邊,越遠越好”就衝到岸邊向正在上岸的人砍了過去。

    三艘艄舟載了十七八個人,白曄的手下卻只剩了五人。穆彬彬幾乎是手腳並用的來到了鼠尾礁的另一頭,眼看着那端火把光亮裏彼此玩命拼殺的兩撥人。

    她生命中從沒有見過血淋淋的肉搏。

    鐵的堅硬、冰冷、無情淋漓盡致的襯托着肉體的柔軟、溫熱和脆弱。被劈開的肉體翻着紅色的肉,隨着一聲聲哀叫倒在礁石上抽搐,或者斷了氣,像截枯木倒在地上,沒有一點生機。身邊不斷有肉體倒下,剩下的人卻好似完全感覺不到同伴的疼和死,依然揮舞着武器在對方身上製造更多不可思議的創傷。原來那手腳四肢、那耳朵眼睛可以那麼輕易的從身體上墜落,隨意的就像是剪斷一節線頭或者撕開一張宣紙。穆彬彬看的四肢發涼,不自覺的抖了起來。

    她頭腦發脹的根本看不出到底哪一方佔了上風,只覺得滿眼的屠殺。直到有一人越過了火把的光暈,朝她走來,她看到了竟然哆嗦的站不起來也移動不了。

    那人手持尖刀很快到她面前舉起了刀,但他忽然定住了,然後頹然倒地。那人身後白曄帶着渾身鮮血、滿身殺氣。

    “快上船快”

    彬彬這才發現離她不遠的地方泊着一條窄窄的艄舟。而白曄身後,滿地屍體中,還站立的五個人正舉着火把追來。

    她瞬間明白,白曄帶來的人只剩下他自己了。

    她咬着牙,努力讓自己站了起來,白曄挎着她肩幾乎是將她扔到了那條艄舟上。

    兩人上了船,白曄剛把船錨拉上來,後面的人已經追上,作勢要往船上跳。

    他又跳到岸上去應戰,看那五人中有兩個拐回頭去找舶舟。白曄想去追那兩人,又被那三人纏住,一分神,背上捱了一刀。他不甘示弱的與那三人打在一起,遠看着那兩人已經到了岸邊,大喊道:“快划槳快往前劃快走”

    彬彬熱淚盈眶,她想大聲喊:我不會划槳有個聲音忽然告訴她:再也沒有人可以幫她了。

    一旦認識到再也沒有人可以保護她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依賴的時候,內心深處強烈的求生慾望復甦了。

    她不再是那個嬌弱的大小姐,爲了活下去她必須變成孔武有力的艄公、經驗豐富的舵手瞬間她就抓起了船槳,憑着兒時記憶中爹爹帶自己玩耍的畫面搖了起來。

    小舟竟然真的駛了出去

    礁石上的白曄看到她已經划船離岸,信心大增。晃過那三個追到那兩個預備上船的,劈頭就砍。那兩人只得放棄了上船,回頭與他鬥在一處。

    白曄瞬間被五個人包圍。又鬥了幾個回合,他漸漸不敵,被一刀劈在腿上,站立不住跪了下來。他心下一沉,暗道不好。

    已經劃出去幾丈遠的彬彬偶一回頭,就見白曄被一頓亂刀砍到在地,他又努力站起來,又被砍倒,反覆掙扎了幾次,直到不再掙扎。見到此情此景,淚水順着她的臉龐滑了下來。隨後,她摸一把臉龐,回身繼續奮力的向前劃去。

    此時星月隱退,東方已經發白。一條小舟在前面奮力的划行,後面有一條船緊追不放。彬彬已經快要劃不動了,那五個人卻是越劃越快。難道今天真的要葬身大海這個念頭一出,彬彬竟是頓然泄了氣。不然就放棄吧,實在是劃不動了。爹,娘,無岐,我真的已經盡力了。當她正在沮喪,忽然擡頭看見前邊模模糊糊,正有船往她這邊來。她心下大驚,來的是敵是友如果是爹爹,那自己只差這麼一點點就得救了。彬彬本能的把這點光亮當成了新的目標。她重又鼓起勇氣,握住船槳,搖了起來。

    與前頭的船越來越近,後面的那條也在接近,眼看三條船就要銜接。彬彬從未有這樣希望和絕望只差毫釐的體驗,什麼叫做千鈞一髮此時她深刻的理解了這四個字的含義。她擡眼望去,透過晨曦的光芒,終於看清楚了對面船頭站着的人。此刻再見,恍如隔世

    她眼裏瞬時盈滿了淚水,強烈的安全感油然而生。從沒有,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她那麼渴望、那麼欣喜、那麼明確的想依靠他、歸屬他。

    她正要大聲呼喚,船身猛然一沉。身後有人跳上了她的船

    來不及回頭,她本能的鎖緊了脖子抱着頭,只聽進耳畔“咻”的一聲,身後一聲落水響,船身劇烈的搖晃起來。

    “趴下”熟悉的喊聲帶着急切傳來,她忙撲倒在船艙裏。頭上又是“咻咻”幾聲飛過,伴隨着幾聲哀嚎,有人從前頭跳上自己的船,飛快從她身邊跑過。一陣刀劍之聲,幾聲慘叫之後,一切都平靜下來。

    彬彬趴在船艙裏,不敢擡頭看。那人來到她身邊,輕輕的蹲下,卻半天無語。

    她才擡起頭,看到那張黑瘦了許多的俊顏。他臉上帶着血痕,滿身的血色,可眼眸裏卻是一汪不見底的深情,一如既往。

    她想也沒想就撲到他懷裏,放聲大哭。

    “無岐我以爲,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一雙手臂緩緩的抱過來,那溫度和力度讓她逐漸安心。

    “對不住,害你受苦,是我的錯。”

    她更加涕淚滂沱,伏在他肩上只顧痛哭。

    原來,那個叫做木頭的小嘍囉甚爲機警。船上的殺手刀劈過來的時候,他順勢落水。他平時水性就好,在海里潛水好久,等到船駛出去了才游到岸上。

    因爲不知道情勢究竟如何,也不知道該怎樣行動,正在礁石叢裏發呆,遇到了無岐帶着三個人追殺那兩個探子回來。木頭就把經過述說一遍。無岐聽說有賊人冒充白曄要去劫殺彬彬,忙讓木頭去給白曄報信,自己恐怕耽擱,就帶着那三個人上了洞裏的一艘艄舟,追了出去。

    眼見心愛的人在懷裏痛哭,她的委屈、驚恐如洪水般宣泄在自己身上。無岐心內百感交集。

    兩人已經九個多月未見,彼此心意究竟有何變化,不得而知。這些日子他一直被焦慮籠罩,只想着怎樣把她救出來。直到方纔,他把最後一個賊人挑落海中,從船尾走向她,他的心忽然砰砰直跳。

    這些日子,她受了怎樣的苦楚還在爲提親的事記恨他嗎還是會爲他沒有在木樓發現她而怨恨他想扶起她、擁抱她,可事到臨頭,他萬千心緒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當她擡起頭,毫不猶豫的撲入他懷裏,他心頭的烏雲才被一掃而盡。

    兩人緊緊相擁。那失而復得的狂喜不需要說話,情意從懷抱、肩頭、手指傳遞,兩人都明白,此情已生根,此愛永不疑。

    前頭那船上還有三個白曄的手下,見此情景不好意思多言。只扭過臉,低了頭偷偷的笑,心想着:怪不得這無岐公子如此潑命,原來是穆姑娘的情郎。

    此時太陽已躍出了海面,大海上金光燦燦。遠遠的一艘巨大的海滄船駛到了島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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