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很清楚，墨寒霆變成這樣的原因。
當然，她也很滿意此刻看到的結果。
因爲她的目的，本就是要讓墨寒霆愧疚的。
她要讓墨寒霆哪怕只是想起司煙這兩個字，都會懺悔的無地自容。
要讓他只要看到那兩個孩子，就會想起，那是被他逼死的司煙，用命換來的寶貝，他墨寒霆不配擁有！
墨璇音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淡定的往門口走去。
本以爲，墨寒霆來到這裏，可能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所以繼續來跟自己胡攪蠻纏的。
可意外的是，墨寒霆卻只是靜靜的坐在臺階上，凝視着一步一步走近後，又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墨璇音，一動未動。
墨璇音復古的長裙裙襬，從他手臂邊掃過，帶來撲鼻的淡香，隨着冰冷的空氣，溢入墨寒霆的鼻翼中，這與司煙身上完全不同的體香，讓墨寒霆只覺心底一陣悲慼……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低垂下了頭。
墨璇音進屋後，回身看着墨寒霆頹廢蒼涼的背影，凝了凝眉心。
可也只片刻，她就收斂了視線，將門直接關上。
她回身，後背輕輕的貼靠在門邊，心中其實是有些驚訝的。
她想過墨寒霆知道了真相後，會因爲他曾經對司煙做過的那些殘忍的事情，而羞愧、懺悔。
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悲傷。
悲傷……
沒錯，她從墨寒霆的臉上感受到的，就是濃濃的悲傷。
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墨寒霆並不愛司煙，墨璇音甚至會以爲，他現在如此悲痛，是因爲愛……
墨璇音搖了搖頭，卻甩不掉心頭剛剛涌出的煩躁。
索性，她邁步繞過正廳去了後面的琴房，打開了窗戶，讓冷風灌了進來後，坐在了琴桌前輕捻彈撥，悠揚靜心的曲子，從指縫間蜿蜒而出。
墨璇音閉着眼睛，強迫自己心無旁騖的彈琴，原本躁亂的心情，一點點被曲調平和的琴聲平復。
待心情徹底恢復，她才終於從琴桌邊離開，去洗漱熄燈睡覺。
可這一晚，墨璇音卻睡的極其不安穩。
因爲閉上眼睛後，她總能想起剛剛墨寒霆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她中間連醒了五六次，不時轉頭看向窗外的方向，眉心緊鎖。
都已經沒人在看墨寒霆的表演了，他應該早就已經離開了吧？
不對，就算他沒離開又如何？
是他自己要留在這裏的，他自找的！
墨璇音將綿軟的被子往身上攏了攏，翻轉過身子，背對着窗外的方向。
可她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直到外面的天光一點點的映亮了房間，墨璇音終於煩躁的直接掀開被子坐起身。
她轉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咬牙。
該死的墨寒霆！
他還真是自己不好過，也不讓別人好受啊！
墨璇音下牀，趿拉上綿軟的拖鞋，隨意的從牀尾的衣架上拉下一件紅色的大氅裹在身上，徑直來到了正廳打開了房門。
她本也只是抱着懷疑的態度過來確定的。
倒沒想到，墨寒霆竟然真的還在！
而更令墨璇音無語的是，她明明失眠了一晚上，卻竟完全不知道，昨晚竟然下了雪。
此刻門外的雪，已經沒過了墨寒霆的腳踝。
而雖然門口廊檐下可以避雨，可墨寒霆身上和頭頂，卻還是被風捲帶的雪花，給裹成了雪白的顏色。
見自己開門後，墨寒霆明明可以聽到聲音，卻還是一動未動。
墨璇音眉心一冷，他不會是……
明天可是他抽骨髓的日子！
墨璇音忙邁步出了正廳，繞到了他身前蹲下。
看到墨璇音出現，墨寒霆已經凍僵的面容上，眼瞼未動，瞳孔中的墨色瞳仁，卻緩慢的轉到了墨璇音的臉上。
見他沒有被凍死，墨璇音鬆了口氣，直接站起身，低頭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他，冷聲道：“昨天，小白一回來，就跟我說起了你找過她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我並不是你那苦命的妻子了，那你還坐在這裏做什麼？是還不相信小白的話，想讓我配合你做檢查，確定我的子宮還在？”
聽到子宮兩個字，墨寒霆從剛剛開始，就仰頭追隨着墨璇音的視線，緩緩下移，重新落到了眼前皚皚的白雪上，微微蜷了蜷已經凍僵的手指，藉以掩飾心底涌出的悲涼。
見他還是一言不發，墨璇音幾乎有些壓抑不住怒火。
她一夜沒睡好，可不是爲了出來看這混賬東西裝啞巴的：“你到底是想幹什麼！說話！”
墨寒霆垂着眼瞼，低啞無力的聲音，透着令人壓抑的悽楚，“好冷啊。”
墨璇音凝眸，廢話！
這可是深冬，又下了一夜的雪，他這樣坐一晚上，不冷纔怪。
可她並沒有說話，因爲她真的不想搭理墨寒霆這種無聊的話題。
她只想讓這混蛋，立刻從自己的眼前消失，她想清清靜靜的睡一覺！
墨寒霆再次仰頭，看着眼前這個，被身上喜慶的大紅氅映的面色紅潤的絕美身影，想到了自打結婚後，臉色就一直偏慘白虛弱的司煙……
他似是在對着墨璇音說話，又似是在自言自語的喃喃道：“院落裏已經這樣冷了，那在冷庫裏，又得有多冷呢？一定……更難熬、更崩潰、更絕望吧……”
難怪，司煙不肯對他說出祕密。
換做是自己承受過這些，又如何信得過如此對待自己的人呢？
對面，墨璇音聽到這話，想到自己曾經一次又一次的，被墨寒霆關平房、關冷庫時，凍的生不如死的滋味，身形也不由的僵了僵……
她並沒有想到，墨寒霆坐在這裏一整晚，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雖然她也知道，自己必須剋制情緒，可此時，她的呼吸卻還是莫名沉重了幾分。
很快，她移開了視線，拿出了她作爲老祖宗的傲嬌姿態，表現出了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冷聲道：“什麼這裏冷，那裏冷的，你在這裏凍了一晚上，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瘋話的？”
見墨璇音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墨寒霆獨自頹廢的苦笑。
所以，或許，她真的不是司煙……
或許，司煙，真的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