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爾 >第一卷 長夜當空 第一百零六章 我是鵪鶉
    對於一直留宿永壽宮的皇帝陛下,越來越多的宮人開始習以爲常,那些起初因各種擅自揣測並且嘴巴較大的宮人們在捱了幾頓板子後,也明白什麼是明哲保身的道理。

    夜裏的寒風越發大了,導致那些負責守燈的宮人們隨着那些搖晃的燈火一齊左搖右擺。

    而永壽宮宮女素軒正拎着兩個精緻的食盒整個人縮在了罩衣內,邁着緊湊的碎步走進了永壽宮。

    將食盒放在皇后娘娘時常用餐的桌面上,走到坐在牀邊的娘娘身畔,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娘娘自然知曉她的意思。

    不過半旬功夫,皇后娘娘原本斑白的頭髮已經有了成片的趨勢,她微微擡首,衝跪在地上的男子說道:

    “衍兒,喫飯了。”

    跪在地上之人便是那個私自逃出皇宮的南詔太子殿下。

    當他擡頭看着自己母后,眼眶中尚帶着些溼潤,輕聲說道:

    “孩兒不餓。”

    皇后看着他,原本疲憊的眼眸突然便的凌厲起來,低沉地說道:

    “宋衍,你要記住,你並不是在爲自己喫飯,以後你的每一頓飯將是爲南詔百姓而喫,你喫的每一粒米飯,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如此,南詔的儲君,怎能如此柔弱,你父親如今口不能言,若他能說話,一定會比我更大聲的訓斥你。”

    宋衍聞言,莫然起身,緩步走到桌面上,素軒已經替他打開食盒,端出食盒內的食物,幾碟精緻的小菜,還冒着熱氣,一碗當歸燉的雪燕湯。

    宋衍只是端着米飯,一點一點將這些米飯送進嘴裏,稍微咀嚼便嚥下腹中。

    素軒在一旁服侍,將小菜不斷夾入宋衍碗裏。

    宋衍彷彿沒有看到這一切,依然面無表情地將食物送進肚子。

    皇后隔着牀畔的帷幔,看着宋衍,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望着牀榻上,面如枯槁,每日只靠着蔘湯吊着氣息的丈夫,眼中全是憂愁。

    .......

    原本想着安京城再大也是有限的,可這種想法很快便被他發現是錯誤的,當他從朱雀區走到白虎區,天色已經從黃昏變成了深夜,空無一人的街巷上,很少有人出現,當他攔下一位本地人,問明瞭地方,最終來到這個被車伕大肆吹捧鬧中取靜的優雅小院。

    長青圍繞着小院四周晃盪了幾圈,的確是挺優雅的,因爲背靠護城河的緣故,想必從小院裏也能看到河景。

    可是這小院也太破落了些,不說院牆上脫落的磚頭和泥塊,便是這小院附近的一切建築都遠遠與整個安京城極爲不搭,不大的長街上,除了長青這間破落的小院,便是兩旁兩排還算整齊的鋪面,這就讓長青很奇怪,爲什麼這裏除了自己這間小院,便都是鋪面呢,想來當初這裏也是有過整齊規劃的,只不過不知爲何,小院原先的主人並沒有參與這樣的規劃,而是選擇了特立獨行。

    就在他站在院門前思索時,離小院最近的一間鋪面突然有人打開了鋪門,只見一男子慌慌張張地從屋裏走了出來,一邊走着一邊繫着衣帶,而裏面還傳來一個軟糯動人的聲音。

    “謝謝公子咯。”

    那男人呵呵一笑,整好衣容,便大步遠去。

    不知是裏面的人聽到了長青發出的動靜,還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只見一個只穿了肚兜的年輕婦人探出半截身子,另半截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躲在門後,見了長青後,眼睛頓時一亮,道:

    “書生弟弟,這麼晚了,外面怪冷的,不如到姐姐房裏,姐姐給你暖暖身子呀。”

    繞是長青去過很多地方,見識過很多風浪,卻何時近距離受到過這樣的威脅。

    頓時老臉一紅,忙道:

    “我住這裏,初來乍到,就不叨擾姐姐了。”

    見長青經受不了撩撥,那女子反而更有興趣,後面半截身子,竟有越過木門,來到屋外的衝動。

    嘴上繼續調笑道:

    “喲,原來這破院子的新租戶,就是弟弟你啊,這樣吧,姐姐給你個好處,只要你一直住在這,姐姐每晚就去你房裏給你暖牀如何。”

    在這種挑撥之下,長青沒由來的想起自己的來安京的根本任務,搖了搖頭道:

    “不了不了,姐姐來了,我就不能好好讀書了。”

    說完轉身一頭扎進院子,推開如同虛設的院門,掏出車伕走之前給自己的鑰匙,打開院子中獨一間的小屋,躲了進去。

    感受着小屋裏的黴味他的心裏才舒服些,真不知道黑鴉那些人怎麼辦事的,將地方選在這樣的地方,就算是讓我混入那個什麼書院讀書,起碼也給我找一個能安靜讀書的地方吧。

    懷着無比鬱悶的心情,他緩步走到牀邊,坐下後又想起安京其實離涼州不遠,得空去看看魚魚的身體怎麼樣了纔是正事啊,至於這個黑鴉給自己安排的活,目前來看除了每個月月俸多了十兩以外,好像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好處啊。

    可就在他身子躺下後,隨意打了個哈欠,身子隨意往牀內翻滾,然後便碰到了一個身體,和一柄迎面刺來的短刀。

    短刀後面是一雙陰寒的眼眸。

    長青順勢搭手,對方握刀的那隻手被他死死按在牆上。

    一隻手製住,對方左手迅速握拳而下,他隨即一掌包住有些小巧的拳頭,將對方整個人按在牆上。

    淡然問道:

    “你是什麼人?想殺我?但你也太弱了一些。”

    對方陰沉的眸子,突然從森冷陰寒漸漸變的柔弱起來,竟然如女兒家一般。

    難道?

    長青發現屋裏有人,卻絕對沒想到這個躲在牀上的傢伙竟然是個姑娘,這下輪到他心神不定了。

    對方似乎早就料到這一點,舌尖輕輕一卷,事先藏在嘴裏的刀片被她推到嘴邊,然後腦袋便像長青砸去。

    可是他並不想被人用嘴巴上的刀片割喉而死,何況曾經在三角城的遭遇令他對這種以嘴爲先的女人有了很多陰影。

    他迅速鬆開禁錮對方的雙手。

    整個人往後翻滾,同時抽出長劍,翻身下牀,眼神漠然地望着那個人。

    後者吐出嘴上叼着的刀片,就在長青冷漠的注視裏緩緩坐下。

    她笑了笑,捋了捋耳邊的短髮,這樣的髮飾在南詔並不多見。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畢竟我最擅長的就是悄無聲息,即便是那些排行靠前的黑鴉也不見得每次都能輕易發現我。”

    長青心中微微一凌,這人似乎知道自己是誰,並且事先埋伏好了,若不是自己的感知過分的敏銳的話,現在可能已經被短刀刺入了胸膛。

    他淡然地道:

    “我聽見的,呼吸很微弱,卻並非完全沒有。”

    “如果你真能完全無聲無息,那麼我估計真會死在你手裏,而且你知道我是誰,莫非你和黑鴉有關?”

    那女子坐在了散發黴味的牀榻上,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白了長青一眼才說道:

    “這是你到安京的第一天,而我卻等了你半旬,上頭的那些人對你很重視啊,生怕你這個小黑鴉在安京出什麼亂子,所以這纔有了我,給你做策應。”

    長青好奇地看着眼前這個女子,他認識的黑鴉裏,最有文人風骨的秦淮斌,最有殺手氣質的映月,強大卻樸素的白雲,而現在,又有一位,至於這位的映像麼,他目前還不好說,畢竟這樣的女子真的不多見。

    他默默凝視着這個年紀看起來並不大的短髮女子,似乎在等待對方繼續開口說下去。

    短髮女子將身體挪到牀邊,一雙小腿垂到牀外不斷搖晃,繼續說道:

    “我的確是黑鴉,黑鴉第三千七百六十四。”

    長青出言打斷了她的話,說道:

    “黑鴉這麼多,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記住自己的排位的。”

    那女子笑着道:“每個月去當鋪,那的老朝俸會告訴你,每個月都會有所不同。”

    長青點了點頭,那女子接着道:

    “安京城內的黑鴉並不多,特別是排名靠前的,那些前輩無論如何都太過扎眼,監察寺內關於他們的祕檔有些甚至能精準到他們喫飯拿筷子拿幾寸,當然黑鴉的前輩們大多有自己一套隱匿方法,所以影衛們也很是頭疼。”

    “不過無論如何,黑鴉並不願意過多的干預南詔朝堂的事,因爲我們的目的不在於任何一個朝堂,我們這些黑鴉啊,可以理解爲誰要惹事我們就咬誰。”

    “而你這次來,因爲我在安京潛伏的時間長,所以就派我接應你咯。”

    長青點了點頭問道:

    “那麼這次刺殺太子的事件,究竟是誰幹的,那些人真的能影響到這裏嗎,聽說太子已經回宮。”

    短髮女子搖了搖頭道:

    “北幽對南詔的滲透沒有那麼簡單,他們除了鷹衛外,還有魔教,畢竟對江湖人來說,他們的功法真的很誘人,不是麼。”

    說完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長青。

    長青苦笑着搖了搖頭道:

    “我忘記了一件事,我是長青你應該知道,你叫什麼呢?”

    短髮女子搖了搖頭,笑着道:

    “鵪鶉,我叫鵪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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