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爾 >第一卷 長夜當空 第一百一十三 六藝
    安京城外十里地的六藝山,便是南詔最傳奇的六藝書院所在,南詔皇室爲彰顯對當年張聖先師的敬重,便在六藝山至安京城的這段路建造了六座涼亭,分別爲“吉禮”,“棋九”,“雅樂”,“白矢”,“御軍”,“書齊”,“數道”。

    暗示着書院所教授的君子之道。

    道路上,清晨的薄霧在空中碰撞着匯聚成了水滴落在道路上,令原本便有些泥濘的道路更加惹人心焦,冬日的夜長,即便已過了卯時,依然有些許黑夜尚未被這晨曦驅散,於是青煙薄霧之間,便有淡淡的火光緩緩移動着,一個接一個,從吉禮亭至數道亭之間,這些燈火彷彿星河。

    鵪鶉穿着件黑色的棉襖,難得將短至耳垂的頭髮紮了個小辮,手裏提着個紙糊的燈籠,沉默不語地走在前邊。

    李長青跟在她身後,有些好笑地道:

    “我的鵪鶉妹妹啊,我這個馬上要參加院試的半吊子書生都不緊張,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想起一早就守在他屋子門口的鵪鶉,他便有些好笑。

    鵪鶉沒有轉身,故作鎮定地道:

    “你是不知道這院試在安京城的風頭可與春闈差不了多少。”

    李長青聞言,疑惑地道:

    “既然這個院試這麼萬衆矚目,黑鴉真的能讓我進去讀書,真的有那麼容易?”

    鵪鶉嘆了口氣道:

    “所以說你是有多少氣運在身上,連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讓你進去,畢竟這種機會對應的是黑鴉多年的籌劃,所以你要認真對待。”

    李長青微微嘆了口氣,一邊小心躲避着道路上因幾場風雨而形成的一處處泥沼,一邊心裏迴響起當初葬馬長廊上,秦淮濱說的那句話:“起初,我們只是一個想法,一種精神的傳承。”

    心有所動的鵪鶉轉身看了看李長青,後者的臉上,在某一瞬間,洋溢起了一種別樣的情緒。

    .......

    三角城外。

    漫天的黃沙之間,無數黃沙和硅石構成了深深淺淺的花紋,若是從高空俯瞰的話,那是大地上一個個盆地一一條條山脈,在這些缺乏雨水滋潤的盆地與山脈之間,只有少數耐乾旱的植物頑強生長着。

    在一處較高的山脈,半遮陰的背陽面,一塊巨大的岩石上站着一個身材高大脊背寬厚的溫和男子,如同尋常富家翁的打扮顯得有些臃腫,因爲他的女弟子又爲他做了一件新棉襖。

    離他不遠處坐着一個不修邊幅的老者,老者穿着破舊的坎肩,乾燥的寒風將他的坎肩扯的無比張揚。

    他用手輕輕捋着幾根稀疏的鬍鬚笑眯眯道:

    “老白啊,你也不年輕了,我看你那個女徒弟不錯,這種事在這年代也不算什麼醜事,別一天天拉不下臉,到頭苦的還不是你自己,就好比我吧,年輕時一次次的機會都沒有把握,說到底,男人的面子真是不值錢的玩意,舒坦才最重要啊。”

    穿的有些臃腫的富家甕笑着道:

    “韓章子,你真是越老越愛管閒事了,管人家南詔新皇帝登基還不夠,還要管我娶不娶媳婦,如果按你說的,到時候第一個指責我是老不羞的估計就是你吧,過河拆橋的本事你向來高超的很。”

    韓章子卻難得嚴肅了起來,接着說道:

    “老白啊,說真的,我們這一代人,活着的可沒幾位了,相信你也感應到了。”

    白雲點了點頭接着道:

    “不過很快會有年輕人出現,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韓章子嘴角微微扯了扯道:

    “老白,等以後,北幽南下的時候,我希望你們不要插手。”

    白雲擡了擡頭,他聽見無數寒風穿過硅石的細縫,發出無數嗚嗚之聲,聞言只是搖了搖頭道:

    “不是不可以,你們南下,可能做到不傷一位平民,可能做到沒有一戶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可能做到天下歸心,不戰而勝嗎?”

    韓章子聳肩道:

    “打仗都會死人,你不要這麼死腦筋,說到底天下一統方能真正實現你們心中的天下齊平,人人安居,再無紛亂。”

    白雲笑着道:

    “先周以爲自己做到了,大楚也以爲自己做到了,你們北幽還幻想自己能做到,憑什麼,憑你,還是憑那個女皇帝,在我看來,你們那個皇帝,現在連自己的龍椅都沒有坐穩。”

    韓章子搖了搖頭道:

    “有我在,有明王教在,北幽亂不了。”

    “你終有一天會死,明王教也未必能永遠穩固。”

    韓章子嘆息一聲,突然笑了起來道:

    “我覺得你們黑鴉很偉大,哪怕明知不可爲,還要去做,當年的奕公子如果知道自己的精神得到了這麼好的傳承,一定十分欣慰。可是連他也做不到的事情,白雲你憑什麼認爲你能做到。”

    白雲微微一笑道:

    “就是因爲做不到,纔要去做,你就當我們都瘋了吧。”

    韓章子點了點頭道:

    “行了行了,我管不了你們,不過我們這查到,你把李長青那個小子給勾搭去了安京城了?”

    白雲突然揉了揉鼻子,笑道:

    “年輕人多讀書總是好的,”

    韓章子突然做直了身板,無數的黃沙離開他們攀附已久?的硅石,稀稀疏疏地隨着某種韻律波動着。

    “老白,大家這麼多年的交情,立場不同沒關係,拼命之前還能喝壺酒呢,可是你知道那個小子是誰,你也知道我就他一個親人了,而且你也知道未來我對他的期望,禍不及妻兒,你這事辦的可不厚道。”

    白雲歪了歪頭,不知是站的有些累了,還是單純地想坐下好好探討這個問題,當他坐下,周身一圈原本躁動不安的黃沙變的突然安靜,他接着道:

    “我只是在給他一個選擇,給他讀書的時間與機會,讀書方能明志,等他讀了書,有了自己的想法立場,我會告訴他一切,到時候,他怎麼選擇,我都不在乎,我只是覺得,這是一個契機,你們明王教在北幽輔佐幽帝南下,我黑鴉坐鎮三角城權衡天下戰事,這便是衝突,一個永遠無法調和的衝突,所以有這個一個人,即是你北幽明王教的教皇,又是我黑鴉之主,更是.....”

    說到這,白雲突然笑了笑,接着道:

    “屆時,天下的命運就交給他了。”

    韓章子搖了搖頭道:

    “你這麼相信一個孩子?”

    白雲笑着道:

    “所以我讓他去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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