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爾 >第一卷 長夜當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風起
    大風起兮,羊皮紙翻騰,隨着李長青這一句話落,彷彿冰雪落入沸油,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齊刷刷地擡頭望着那張大的離譜的羊皮紙,在山間光線明暗的映照下,一條條淺淡的線條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裏,再緩緩組成一個個令人熟悉的文字。

    只是這樣很費眼睛,楊源揉了揉眼睛,擦去酸澀而流出的眼淚。

    “李長青,你有沒有覺得眼睛特酸,有點難以直視那羊皮紙。”

    李長青與楊源從人羣中走了出來,走到羊皮紙的側方,希望能從光線的折射裏讀到更多東西,山道旁有一塊略高的岩石,剛好可以夠二人坐下,李長青笑了笑道:

    “我只看到,天道以長,人以心力閥之,後面的便看不清了。”

    楊源搖了搖頭道:

    “我看這六藝書院是想製造一羣瞎子。”

    就在二人閒聊,衆人萬分苦惱之時,有兩名身穿青白常服的書房弟子,緩緩行至橫門下,一人手捧香爐,上有一根青香燃燒着釋放徐徐灰煙,另一人則手捧宣紙,兩人上前一步,捧香着朗聲道:

    “諸位考生,在我手中青香燃盡之前,若連一個字都看不到的,那麼請你下山,反之則將記住的字,寫在宣紙上。”

    此言一出衆人頓時喧鬧起來,有人嚷道:

    “在這麼大的羊皮紙上書寫透明的字跡也就罷了,還是用着最難辨認的六藝草書,這不是在折騰人嗎。”

    那二人宛如沒有聽到這些爭吵聲,宛如兩尊木頭,一動不動任由山風吹拂衣襟。

    李長青與楊源沒有參與這樣的爭辯之中。

    楊源笑着道:

    “世間草書種類繁多,幾乎每一位大家都有自己的一套草書風格,這幾百年來,只有書院的六藝草書在世間流傳最廣,可又因爲他過於隨心意的特點,因此也是世界上最難辨認的草書,這事在文壇依然有着很多爭論,畢竟南詔軍中的一些密信都用這種草書來加密,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認出這麼多字的,畢竟像我這般的天才也只是看懂天道以長,四個字罷了。”

    李長青揉了揉頭笑着道:

    “我練武練的好,所以眼力會好些吧。”

    楊源偏過頭道:

    “練武罷了,我也會啊,看不清就是看不清。”

    李長青笑了笑,心想,難道我要和你說,你得先去找個不得了的靈丹喫下去,再被人一劍刺穿,最後僥倖不死,有可能五官所感會得到增強。

    山風拂過山道,拂過那年讀書的一羣少年們。

    ......

    杏壇內,一張張書桌構成的小世界裏,最前面最上首的桌案前,坐着一人,這人長的清秀而溫和,一襲冬天少見的絲綢長衫,頭髮被隨意地梳到腦後,如瀑布飛流。

    他溫和地看了一眼身邊圍繞的諸位師弟師妹,手中狼毫依然行雲流水,不見半分拖沓。

    一名年少的弟子顯然入六藝書院不久,眼中滿是驚豔羨慕,他自言自語道:

    “少時我便是郡城裏數一數二的書法神童,不曾想那時候的那份驕傲在大師兄面前簡直就是可笑的兒戲。”

    身邊幾名年歲稍大的弟子大多抱着善意的微笑。

    已經完成書法的李子京聞言擡頭道:

    “莫九師弟,你要保持那份驕傲,因爲自你考入我六藝書院開始,你原來的那份驕傲才真正是實實在在的,畢竟書院沒有庸才只有天才,天才與天才之間差的只有時間而已。”

    那叫莫九的年輕師弟,聞言臉色微紅,一旁便有其他弟子打岔道:

    “師兄以那篇意氣賦爲題,雖說是考校背書,可若是尋常書生怕是很難看清羊皮紙上的字都難,除非修煉過內家心法,有一定武學基礎。”

    李子京笑着道:

    “我六藝書院招人當然不止是招收文弱書生,天下文采風流之人不止凡幾,有幾人能征戰沙場,有幾人能笑傲武林,又有幾人能千萬人在前,亦往已?”

    杏壇內衆人大多笑而不語,大多心想師兄又開始了。

    ......

    六藝書院有六科,六科又名六部,此時站在書部外的衆學子自然不知道這張羊皮紙除了考究他們在書法上的能力外,還考究他們的武學修爲,畢竟如果只有武學修爲沒有書法造詣,就算看的到字與字之間的線條,也難輕易辨識出這種六藝草書的文字真相。

    一名學生在將雙目瞪的通紅流淚之後,憤然甩袖下山,這一人開頭,便有無數人跟着下山,許多人還要留下一句“六藝書院如此胡鬧,我還要參加幾天後的春闈呢。”

    李長青有一件事沒有告訴楊源,他不知看了開篇的兩句,甚至在刻意調動氣機之下,他能看到整張羊皮紙上的大小脈絡,這些脈絡組成文字的精氣神,最終構成一幅幅文字的山川大河,只是他現在還不能理解這些文字的具體意思,但即便如此,他也慢慢讀懂了前面幾句,而隨着時間推移,那香爐裏?的青香已經越發短了,時間變的越來越急迫,也有越來越多的考生頹然轉身下山。

    原本與幾名弟子呆在杏壇的李子京,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橫門不遠處的一處草甸上,冬日裏褐黃與淡青相交的草甸,承託着李子京本就不同的長衫越發靈氣。

    遠處始終仰着頭流着淚的年輕考生們出奇的沒有注意到這樣?的人物,不知是發覺到考生的專注還是怎麼,李子京嘴角微微翹起,緩緩轉身離開。

    當正午的陽光終於穿透雲層落在書部外的橫門上時,剩下的三百餘人全部上交了宣紙,衆人緩緩繞過杏壇,向更高的地方攀登而去。

    不知何時,杏壇響起了朗朗讀書聲:

    “天道以長,人以心力閥之,鋪以赤誠,方引天地,以人心丈量天地之長短,蕩六合之鬼祟,青衿在前........”

    許多向上攀登的考生一臉恍然,轉身往下杏樹下的那方學堂,一時之間無數學子遙遙拱手執禮。

    ......

    射部所在並無橫門,而是一塊奇石,上鏤刻有射部二字,射部的弟子也不像其餘弟子那樣穿着尋常的青白色冬季常服,而是穿着簡單的短揭,六部本就以環形的方式環山而建,射部的佔地面積更大,行過射部的那塊造型尖尖如箭矢的奇石後便能看到遼闊的的大坪,大坪上擺放着各式箭靶。

    而射部的測試也最簡單最直接,寬闊的大坪上,衆考生一字排開,射部的大師兄也最不神祕,令人奇怪的是了,這位大師兄身上似乎也並沒有其他書院弟子身上那種書卷氣質,滿臉的鬍鬚,一頭精悍的短髮,手臂與雙腿上充滿力量感的古銅色肌肉,腰間一柄短刀,背後一張普通的黃楊木弓,給人一種走錯地方的感覺,這裏不是六藝書院,反而是南詔軍方的訓練場,至於這位樣貌驚人的大師兄則是某個脾氣暴躁的軍隊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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