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爾 >第一卷 長夜當空 第一百一十章 最後一科
    楊源在廊道的臺階上坐着,盯着面前的宣紙發呆,顯然這次他的天才之能並沒有迅速幫他解決難題。

    而李長青跟廊道內的年輕弟子要了一份宣紙,也跟着坐在臺階上。

    楊源的臉色有些難看,甚至白淨的臉上長出了許多鬍渣。

    “李長青,我以爲你覺得題目太過爲難人,放棄了呢。”

    李長青看着白色的宣紙,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落筆,聞言點了點頭道:

    “差點就放棄了,不過我改變主意了。”

    楊源突然咧了咧嘴道:

    “哈哈,要是你逃了,我也跟着逃,這樣我也不算丟人,而你現在這樣,?我又怎麼好意思退縮呢,畢竟我是天才,你只是庸才。”

    李長青伸出沾了些墨漬的右手,在對方的腦袋上重重地抓了一把道:

    “雖然我是庸才,可你這個天才還不是要被我抓腦袋。”

    楊源甩開李長青的爪子,轉頭憤怒地瞪着他道:

    “你不要亂抓我的頭,不然你的愚蠢會傳染給我的。”

    李長青用嘴咬着毛筆的末端,絲毫沒有理會在一旁齜牙咧嘴的孩子,腦海中回憶着自己凝神望着“空山驟雨風不停”時遇見的一切。

    “不止看字裏行間,意思是事物往往不止有外在,還有內在,只有內在纔是真正的,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爲,即便那幾個字不是空山驟雨風不停,只要意境是,那麼他就是空山驟雨風不停,若是一首曲子是一套劍法,是一張筆墨,無論劍法有了什麼樣的變化,筆墨是不是換了幾個字,他筆意不變,劍意仍舊,那就不能用錯誤這種粗淺的文字去理解,所以在我看來,這首曲子沒錯,即便有一些細微的不同。“

    長青在心裏想着,筆上便寫着,他將這段話完完整整的寫了下來,在楊源目瞪口呆的目光裏,只見這個人落筆如飛,片刻後,收起宣紙,大步交卷。

    楊源不禁再次陷入沉思,莫非這個人真的一直在藏拙,可是他的確是一個連應考都不記得帶乾糧的菜鳥,的確看起來是一個連基本的寫字都寫不美的半吊子讀書人。

    這個想法在楊源匆匆忙忙將自己所認爲錯誤寫在紙上,上交之後,依然在心中無比困惑,以至於接下來上山的過程中,他都沒有再理會這個令人感到難受的僞君子。

    對於某人的突然沉默,李長青有些不適應,在試圖尋了幾個話題,發現這孩子似乎陷入了某種莫名?的情緒裏後,他也同樣不再理會對方,不過孩子終究是沉不住氣的,就在二人離山頂不遠,隱隱可以看見山頂上一些白色建築時,楊源終於轉身,衝李長青道:

    “你快說你是不是一直在藏拙,你此前的種種表現,都是爲了讓本天才鬆懈心中的防線,進而...進而……”

    一時語塞往往代表着自身道理的不明確,比如楊源此時,李長青饒有興致地道:

    “進而什麼,進而吃了你的乾糧,令你餓着肚子應考麼。”

    楊源自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站不住腳,有些理虧地硬撐道:

    “就是,就是想讓我餓着肚子,到時候考不出好成績。”

    有人陸陸續續來到了位於山頂的禮部,禮部相對於其他五部要顯然地莊嚴一些,各類建築也更加嚴謹,包括用來祭禮的大殿,大殿門廊上掛有聖廟二字,殿宇並不算大,以李長青看來,大小規模上比不了御部的那座大殿,想來是因爲御部的止戈殿有着容納世界的巨大沙盤。

    而聖廟內自然沒有這些,由近到遠是無數蒲團,整齊地擺在兩邊,最遠處,也就是聖廟的深處,這裏沒有像佛道兩教那樣供奉張聖先師的神像,而是簡簡單單的擺放了一本書,一把短劍,和一枚玉佩。

    諸考生在禮部弟子的指引下涌入聖廟,待所有人進入聖廟之後,有一名鬚髮皆白的老人從人羣裏緩緩走出,來到那些物品之前,轉身笑望衆人。

    這位老人的衣服很乾淨,頭髮也很乾淨,乾淨地給人一種特別的好感,這是一種出塵的氣質,他笑着開口道:

    “諸位考生,既然堅持走到這裏,想必都是有決心拜入聖人門下的,既然如此,老夫我也不難爲各位了,你們各自尋個蒲團坐下,禮部的考覈最簡單,最直接,大家不用太緊張。”

    老人說完便直接在坐了下來,衆人聞言同樣各自尋了個蒲團坐下。

    楊源笑着對李長青道:

    “這個老頭好生會安穩人,他這麼一說,我更緊張了。”

    李長青還未說話,一旁有個正襟危坐的少年開口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麼好緊張的,你這麼緊張又能得到什麼成績。”

    楊源被人這麼一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壓着聲音怒道:

    “在下安京楊源,不知閣下是何人,說自己一點不緊張未免太過虛僞。”

    那少年竟是驕傲比楊源還尤勝三分,聞言眉頭皆豎,淡淡地道:

    “在下惠州柴悻,久聞安京有人,五歲背遍楚辭周歌,十歲時已能書經綸,畫山河,音律謀略無一不知,可是今日一見果然聞名還是不要見面的好,否則註定大失所望。”

    楊源聞言怒不可遏,誰知一旁的李長青用力拍了拍楊源的腦袋,總算把他提到嗓子眼的怒火強行壓了下去。

    便在年輕學生互相打鬧之時,聖廟的大門緩緩關閉。

    李長青雙手緩緩搭在劍柄上,聖廟內驟然一暗。

    四周暗的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李長青無論如何向四周張望,都沒有看到任何人,任何出路,即便他試圖喊了兩聲,依然是寂靜一片,他緩緩抽出刺龍劍,無盡的黑暗裏,他喊着楊源的名字。

    於是他決定走到遠處,看看自己現在究竟在哪裏。

    直到黑暗中的某一處出現了一輪淡淡的月光,那道月光真的很淡,淡的他如果不是周圍實在太黑,他就會忽略。

    藉着這微弱的光芒,他看到了自己的樣子,還有那件衣服,以及那把長劍,不同的是,他的身體在這片黑暗裏漸漸被侵蝕,無數黑暗彷彿最濃郁的墨水。

    這些墨水粘連着他的身體,他的衣服已經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墨色,他開始發了瘋似的奔跑,因爲他決定跑出這片天地,如果這是一品高手的幻境,那麼它定然是有範圍的,比如當初在臨海州的莫然家,那個幻境便只侷限於那個院子,如果他能跑到這個幻境的邊緣,那麼他便有可能打破這個環境。

    於是他不斷地奔跑,他不知自己跑去了哪裏,他只能憑藉感覺,知道有時候自己經過了高山,有時候淌過河流,甚至因爲太黑而撞上岩石,但是他究竟在哪裏,他根本無法想象,這就是視覺消失後的可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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