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遊戲裏的村子比較落後,用的還是老式旱廁。前面是蹲坑,後面是糞坑。
他的屍體就在糞坑裏,身體淹沒在下面,只有半個腦袋露了出來。
而最令人噁心的是,現在是夏天,糞坑裏全是白花花的蛆蟲,甚至有些都爬到了地面上來。
總之,這是一具誰也不願意去撈的屍體。
柯青被嚇得軟綿綿地坐在地上,渾身上下都在抖,南曲扶了她兩次也沒能把她扶起來。
於是只好讓她先留在這裏,自己去向接任務的村民說明了情況,再去找舒願和崔止。
那兩人的活也還沒幹完,聽說死了人,崔止立刻便丟下農具要走,被舒願攔了下來:“先跟村民說一聲,等下回來接着做。都快完成了,現在放棄不划算。”
崔止一拍腦門兒,趕緊跑去找村民了。
舒願神色淡淡地望着他跑走的身影,向南曲問:“具體怎麼回事”
南曲聞言,收回打量的目光和心中的懷疑,搖搖頭說:“還不清楚呢,他說肚子痛”
她簡單說完經過,崔止也回來了,三人便一起趕向現場。
到了地方,那兩人推開茅房門往裏看了看,便也退了出來,表情都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看。
崔止有些緊張地問:“那個屍體,要撈起來嗎”
看錶情就知道他肯定希望能得到“不撈”的回答。
舒願沒回答,轉頭看向南曲。
南曲朝那虛掩的門看了一眼,就看見好幾只蒼蠅在那嗡嗡嗡地轉,不由想起了之前她進去時一不注意踩得噼啪作響的蛆,感覺自己的腦袋都開始嗡嗡響了。
要不然,就讓他先待在那兒好了反正人死燈滅,他自己也感覺不到了是吧
可是
南曲清了清嗓子:“可是,我們不用弄清楚他是怎麼死的咩”
“這就不必了吧,”崔止說:“不是被糞水溺死,就是被沼氣毒死嘖,他也太慘了”
舒願這時候已經退離了茅房附近,站到了距這邊二十米以外的地方去,明顯也不打算撈人。
南曲即使有那個想法,一個人也辦不到。
她道:“那大家先繼續做任務找線索叭等晚點兒我們再商量一下呀。”
她說完,旁邊一直低聲啜泣的柯青哭聲漸響,斷斷續續地哭道:“張淼,他,他人那麼好,怎麼會這樣好端端的,他怎麼就掉下去了啊嗚嗚嗚”
崔止咳了一聲:“你們不是說他肚子痛來上廁所嗎,估計是蹲太久腿麻了,站起來的時候重心不穩就掉下去了。唉,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再想了,先走吧,走吧。”
這地方真是臭不可聞,他迫不及待的想趕緊走。
南曲又去扶了下柯青,對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狀態已經從一開始的驚恐變成了悲傷,雙腿不抖了,總算是站了起來。
從茅房離開時,南曲看見那個發佈任務的村民還坐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捆柴火。
她想了想,走過去問道:“大叔,之前你有沒有聽到茅房裏有什麼動靜啊”
而對方卻只是擡頭看了她們一眼,便又低下頭,一言不發地繼續忙碌。
她又問了一遍,仍然沒有得到迴應。
看來這些村民除了發佈任務、給線索和提供一頓午飯之外,根本不會給玩家任何幫助。
於是兩人又接着去鬆土,由於柯青狀態很差,幾分鐘的工作,她們卻花了二十來分鐘才做完。
而這坎坷的任務,卻沒有給她們換來線索。
午飯時間也到了,兩人坐在桌前,卻都沒什麼胃口。
畢竟張淼的死法確實太噁心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又少了一個人。
今天是第三天,但到明早纔是第三次投票,他們卻已經只剩下四個人了。
南曲心裏有些擔心。
那個殺人限制要是猜對了還好,如果錯了,那今晚可能還會被鬼殺一個人。
四分之一的概率,也許就是自己。
不過,再怎麼沒胃口,她還是努力喫下了兩碗飯。
雖然完成任務之後村民會給一點花生紅薯之類的東西,但正經的飯一天就一頓,如果不喫飽,之後可就沒力氣面對突發狀況了。
柯青大概也這樣想,一邊抹眼淚一邊喫着飯,還爲南曲夾了次菜。
喫過飯後她們去找了崔止舒願,那兩人的任務也完成了,沒有線索。
於是這個下午,兩隊人又接了別的任務,繼續幹活。
由於南曲擔心線索會對她不利,所以下午幹活的時候磨磨蹭蹭的,整個下午才做完一個灌溉任務,而且沒有得到線索。
直到天色漸暗,時間到了晚上七點多鐘,舒願崔止那邊做完三個任務,才終於拿到了今天的線索。
當南曲聽到這條線索的時候,心裏那股纏繞了三天的疑惑,終於徹底散開。
這線索,明顯是說給鬼聽的。
它非常淺顯地告訴了鬼:沒錯,你就是唯一那隻鬼,而且你不用殺人,只需要隱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要被“父親”發現。
至此,她可以完全確信,自己就是玩家裏唯一的鬼
而村民所提供的線索,從一開始就不是爲了給玩家看的。
那含糊不清的遊戲規則,徹底地愚弄了他們所有人。
可是另一個更大的疑問,緊隨而至
既然她纔是唯一的鬼,那又是誰投死了韓大壯
除了鬼玩家外,其他玩家有什麼理由要去殺一個他那樣沒有嫌疑的人
“你們對這條線索怎麼看”崔止重重地嘆了口氣,開口問道。
柯青茫然地睜大眼睛,輕輕搖了搖頭:“我不太確定這是說,其實我們之中有兩隻鬼嗎”
“人家覺得不是這樣啦。”南曲開口道:“應該是,隱藏在玩家裏的鬼代表少年纔對吧它是爲了躲避父親追殺才躲進人羣的,這隻鬼是不會殺人噠,因爲人越多越對它隱藏自己更有幫助呀。”
“而那隻代表父親的鬼,不會是玩家的。”
她歪了歪頭,一臉單純:“很簡單呀,因爲遊戲規則明確寫着,在你們之中隱藏着一隻鬼呀。如果不止一隻,就不會這麼明確地寫出來啦”
她說完,就看見崔止愣了一愣。
緊接着他急忙問:“你還記得清所有規則嗎”
南曲點了點頭:“人家記憶力很好的”
她說着,去撿了石頭來,在地面上將那段所有玩家可見的規則一字字寫了下來。
“在你們之中隱藏着一隻鬼,請在五天之內找出它。每天夜晚,鬼會殺死一名玩家。每天上午八點,玩家有一次投票機會”
寫到這裏,她就停了下來:“剩下的大家都清楚,就不用寫了吧”
最關鍵的,也就前面這兩句。
這是她一早就想清楚的東西,但在其他玩家那裏,卻只能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所有人沉默地盯着那段話,看了好幾遍。
之後,柯青輕輕說:“就是說,殺人的鬼,和藏在玩家裏的那個,不是同一個嗎”
“媽的”崔止罵了一句:“原來連規則也會騙人咱們可真被這坑爹玩意兒害慘了”
舒願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慢吞吞地說:“那麼,投死明興和韓大壯的人,是誰”
她說話間,目光從三人身上慢慢掃了過去。
崔止眼神閃躲了一下,看起來有點猶豫,兩秒後舉手投降般說道:“好吧,我承認我第一次投票的時候投了明興。當時的情況你們也知道我怕他投我,所以就投他了。但韓大壯這事兒我真不知道。”
他頓了頓,問舒願:“你說實話,你是不是真投了票投的誰”
舒願看看他,笑了聲:“這個,還是明早再說比較好。”
這時候,柯青去拿了村民給的幾根烤玉米過來分給大家,聲音小小地問:“天快黑了,你們有沒有想到,昨晚那隻殺人的鬼爲什麼沒殺我們呢”
南曲看了她一眼,沉默着沒有說話。
即使現在確定自己是唯一的鬼了,不必擔心說出後被鬼殺掉,她仍不想把它說出來。
反正如果猜得沒錯的話,那今天就沒有人觸發。
她覺得其實也不用她說,至少舒願很可能已經知道了。
那死亡禁忌就是接受了之後,卻沒完成村民的任務。
在第一天時,除了得到線索的柯青張淼,和爲了成就而做完任務的南曲,以及她隊友韓大壯,剩下的兩組人都是沒有完成任務的。
他們得知已經找到了線索,就沒再接着做那沒有意義的任務。
死去的趙文林,正是這四人其中之一。
第二天,當南曲和韓大壯拿到線索去找另外兩組人時,他們都已經做完了任務。
而當天晚上,沒有死人。
喫着又乾又硬的玉米,衆人又討論了會兒,沒得到更多結論,便商量着休息了。
這一次,兩組人每三小時一換,輪換着守夜。
南曲這一晚睡得比較沉,因爲她覺得雖然還不能確定這個殺人限制是否準確,但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今晚就不會再有人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這一晚,最後一名男性玩家崔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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