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茲米抽出了長劍。
向前一步。
擋在了瑪茵面前。
“瑪茵前輩，你先走，我掩護你。”
塔茲米手臂微揚，把長劍擡到胸口的高度，側過劍鋒，對準了藍頭髮的陌生人。
塔茲米的長劍，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着森寒的光芒。
看起來極爲可靠。
瑪茵的心卻涼透了。
“這種時候就不要耍帥了，混蛋！”
瑪茵迅速從兜裏拿出了一個暗銀色的彈弓，雙手捏住彈弓的皮兜，用力一拉，把彈弓的皮筋拉伸到了極限。
“就算是要有人留下來斷後，那也應該是我。雖然你又蠢，又醜，又沒有禮貌，還不怎麼機靈……但是，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的後輩啊。”
瑪茵手中的彈弓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瑪茵前輩……”
塔茲米愣在原地。
雖然瑪茵這個小肚雞腸又難以打交道的前輩，給塔茲米的第一印象並不怎麼好，但是，這一刻……
塔茲米承認自己有些感動了。
“還不快跑！”
瑪茵都快哭了。
自己已經做出了爲後輩犧牲的心理準備了，沒想到塔茲米這個憨貨就愣在哪裏，一動不動，直到瑪茵提醒，這才如夢初醒，撒腿就跑。
“瑪茵前輩，我這就去找Boss。”
瑪茵嘴角逐漸上揚。
這可是艾斯德斯！
帝國的最強戰力。
能在艾斯德斯手底下逃掉一個，可以說是相當不容易了。
艾斯德斯蹲下身子，從地上撿起軍帽，撣了撣土，往頭上一扣。
“你……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艾斯德斯
明明是大夏天，太陽高高掛在天上，空氣熱得跟泥頭車的油箱一樣，瑪茵卻感覺到了四肢冰冷，如同置身於冰窟之中。
她，認出我來了。
“你就是上次那個……拿着彈弓干擾我的萬事屋店員？”
艾斯德斯問道。
“哈？”
瑪茵一臉茫然。
對了！
到目前爲止，夜襲組織暴露的成員只有娜傑塔、布蘭德這兩個原本就是帝國軍方出來的人物，還有赤瞳這個帝國前暗部精英殺手。
其他人並沒有暴露。
也就是說……
瑪茵的眼前一亮。
艾斯德斯並不認識我？
“你不用害怕。就算是被人擊敗了，我還不至於對一個小孩子發脾氣。”
艾斯德斯一笑。
小……小孩子？
瑪茵果斷察覺到了艾斯德斯話語中的要素，當場就想架起浪漫炮臺·南瓜給艾斯德斯來上一發。
偏偏浪漫炮臺·南瓜被小鳥遊深海當成鹹魚燉了。
瑪茵表示，自己不出手，只是因爲手裏只有一個彈弓，沒有拿到趁手的武器，絕對不是因爲怕了艾斯德斯。
這麼一想，瑪茵頓時感覺神清氣爽起來。
“對了，看你頭髮的顏色……應該是異民族吧，至少是混血。”
艾斯德斯活動着手腕。
“我的確有着帝國西部的異民族的血統。因爲這個頭髮顏色，我沒少被人欺負。”
瑪茵低下頭去。
“打回去。”
艾斯德斯說道。
“誒？”
瑪茵一臉茫然。
“我說，打回去。誰要是欺負你，你就打回去。只有讓他們知道痛了，纔會尊重你。”
艾斯德斯冷聲說道。
“可是……如果打不過呢？”
瑪茵說道。
艾斯德斯的表情古怪起來。
“哈？”
瑪茵一臉茫然。
“弱小就是原罪啊。”艾斯德斯感慨道，“只有強者纔有資格生存下去。”
艾斯德斯摘下了軍帽，露出了一頭柔順的藍色長髮。
“我和你一樣，也是異民族。不過，我是帝國北部的異民族。”
艾斯德斯一笑。
“那時候我還小，父親手把手教我狩獵的技巧。要想不被危險種喫掉，只有拼命變強……”
艾斯德斯站在原地，陷入了回憶之中。
瑪茵的眼中陷入了好奇的神色。
艾斯德斯一本正經地講着自己童年的話趣事，讓瑪茵有了一種奇妙的既視感。
一種很難用言語描述的微妙感覺。
就類似於出門討伐點大魔王的勇者，在魔王堡門口的小喫攤老闆的口中得知了大魔王小時候尿牀還誣陷給自己弟弟的趣事。
總之，一言難盡。
“……直到有一天，我狩獵危險種回來，發現我的父親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只留了一口氣在，一直等着我回來。——北境的另一個異民族襲擊了我們的村子。我從小生長的村子也被一把大火燒得一乾二淨。”
艾斯德斯說道。
“艾斯德斯將軍，你恨這個毀掉你家園的異民族麼？”
瑪茵問道。
“爲什麼要仇恨他們呢？只有強者，纔有活下去的權利。他一直這麼教導我。就算是彌留之際，他也說自己的死，完全是因爲不夠強大。勸我不要幫他報仇。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艾斯德斯露出了微笑，“而且……”
“北境的異民族因爲太過弱小，被我擊敗了，我直接把四十萬人埋進了土裏，活着，你真應該聽一聽，那種充滿痛苦的哀嚎……”
艾斯德斯的嘴角逐漸上揚，露出了一個滿足的微笑，雙頰緋紅，如同喝了假酒一般。
“真是太……太令人滿足了，簡直就像是最優美的”交響樂，可以把人心靈中的塵土洗滌一空。”
艾斯德斯的聲音越來越高亢。
瑪茵看着艾斯德斯，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不管從什麼角度講，如此平淡的討論自己父親的死亡，並且毫不顧忌地活埋四十萬人的艾斯德斯，看起來格外不正常。
雖然屠戮異民族是帝都的大臣下得命令，毫無心理負擔執行這一政策，並且以此爲樂的艾斯德斯……
瑪茵倒吸了一口涼氣，望向艾斯德斯。
……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毫無疑問。
“一不小心說了太多的話，”艾斯德斯露出了一個微笑，“差一點把正事兒忘掉，粉色頭髮的小鬼……”
“瑪茵。”
“誒？”
“記住我的名字，瑪茵。這將會是一個大人物的名字。”
瑪茵在心中補上一句。
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死你這個惡魔。
“哦？瑪茵是吧？”艾斯德斯說道，“你幫我把一句話帶給小鳥遊深海，雖然我的手下都是笨蛋，但我還是希望我的手下能活着走萬事屋大門。”
“你爲什麼不自己去跟他說？”
瑪茵垮着一張臉，滿臉都寫着不情願。
像艾斯德斯這種極度崇拜強者的人，一定會喜歡上小鳥遊深海的，瑪茵幾乎可以確定。
瑪茵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艾斯德斯胸前的贅肉。
呵，膚淺。
瑪茵流下了羨慕妒忌恨的淚水。
“我也想自己說啊，只不過……我想了很多句話，但是一看到他，就一句話都記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