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課才上完,裏德爾有了女朋友的消息就和烤牛排的香氣一起瀰漫在了四個學院的長桌上。
許多人都在頻繁扭頭,用力踮腳,對着那對新鮮出爐的情侶指指點點,衆多的竊竊私語彙聚到一起,就成了讓人無法忽視的嗡鳴。
“就是她……”
“……斯萊特林有這個人?”
“……不太登對啊……”
“我聽福利說裏德爾喜歡男的,那個女生只是擋箭牌……”
“別開玩笑了,他要真喜歡男的,一半男生都會說‘我可以’,需要擋箭牌?”
“……一半的男生裏包括你嗎?”
不過他們也沒有過分議論,因爲《預言家日報》刊登了沙菲克一家的不幸消息,以至於菲奧娜臉上的冷淡倦怠都成了對父母的憂愁悲痛。
基於普世道德觀念的要求,大部分人哪怕心裏有再多非議,都收斂了八卦的心情,禮貌地對這個遭受巨大打擊的女生表示同情。
菲奧娜正拿叉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盤子裏的一塊鬆餅。
她胃口不好到底是出於身體方面的原因,還是曾經過於屈辱的進食方式讓她心理上也受到了影響?
心裏猜測着,裏德爾不動聲色地把面前的焗南瓜換到她手邊。
盤子裏的食物突然換了,菲奧娜也沒有擡頭去看他,十分自然地換了勺子,默默地舀了一勺,小口地抿着。
離開餐桌的時候,裏德爾滿意地看到這一碗焗南瓜被吃了大半。
下午上課前,鄧布利多又來找了菲奧娜,告訴她埃塞雷德醒過來的消息。
“他的狀況有點不太好。”他委婉地說。
這次菲奧娜沒有讓裏德爾陪同,她一個人跟着鄧布利多去了校長辦公室,通過壁爐前往聖芒戈。
這一去,就到了半夜。
裏德爾坐在公共休息室裏等着,他面前攤着一本書,心不在焉地偶爾瞟幾眼。他的心緒一直在無緣由地波動,像是暴風雨前的湖面,正醞釀着波瀾。
今晚,似乎會有什麼事發生。
一種玄妙的預感在暗暗提醒他。
不管怎麼樣,只要別像那次平安夜一樣,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就把他好感度清零回檔就行。
他自覺對菲奧娜的要求真的很低,以前是希望她做個人,現在她做不做人他都不在乎了,就希望她講點道理。
“最好不要拿你自己都沒有達到的上限當作底限去要求別人,裏德爾先生。”系統說。
“那你也不要拿你不具備的美德去規範別人的行爲,總是多管閒事的系統。”裏德爾反脣相譏。
“我當然不會規範別人,我只挑剔你。”
“需要我爲這份厚愛感到受寵若驚嗎?”
“需要你感恩戴德。”
這種時候和系統耍幾下嘴皮子倒也能打發時間。
裏德爾百無聊賴地想。
石板門移動發出的摩擦聲在空蕩的休息室裏格外刺耳,裏德爾轉過頭,看見裹在斗篷下面的小小人影慢慢從外面走進來。
看來最壞的結果沒有出現。
暗自鬆了口氣,裏德爾合上書,起身走過去。
“菲奧娜?”他熟練地握住她的手,觸手是冰冷到幾乎沒有人氣的溫度。
菲奧娜擡頭,兜帽滑了下來,露出她蒼白的臉。
她看着裏德爾,表情和語氣都很平靜,“你在等我?”
“除此之外,難道你認爲還存在其他可能?”裏德爾輕鬆地說。
他不確定在聖芒戈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但儘量緩和氣氛,哄她高興總不會出錯。
菲奧娜嘴角微翹,笑意像水紋浮現了一下又隱去。
“叮。目標好感度加2,當然好感度爲85。”
裏德爾提着的心又放下來一點。
他牽着菲奧娜往沙發那邊走,一邊問:“沙菲克先生怎麼樣了?”
菲奧娜沒有立刻回答。
窗外的水光透過玻璃在休息室內晃動,像有一隻透明的蝴蝶從她臉上輕盈掠過。
“挺好的,”她淡淡地說,“他瘋了。”
裏德爾:“……”
他冷靜地思考了一下,發現這兩句話的內在邏輯確實沒有問題。
對於一個房子毀了,妻子死了,腿斷了,被女兒精神控制許多年的人來說,瘋掉似乎纔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裏德爾拉着菲奧娜在沙發上坐下,細細地揉捏着她的手指,試圖把她的手弄暖和一些。
“那有沒有發生不愉快的事?”他觀察着她的表情。
菲奧娜任由他擺弄着,視線落在兩人親密交疊在一起的手上。
“又見到了萊斯特蘭奇夫人算嗎?”
“那確實叫人不快。”
“鄧布利多教授隱晦的試探算嗎?”
“我認爲不會有比這個更讓人厭煩的了。”
菲奧娜擡頭,兩人對視一眼,像是有了某種默契,一起微笑起來。
這種和相同陣營的人一起說討厭的人的壞話的感覺,真不賴。
裏德爾愉快地想。
冰涼的指尖終於有了點暖意,菲奧娜抽回手,“我要回去休息了。”
裏德爾點頭,和昨晚一樣把她送到帷幔前。
“晚安。”他柔聲說。
菲奧娜沒有立刻進去,她深深地看了裏德爾一眼。
湖水的光斑再次從她臉上蕩過,那隻由水光化成的蝴蝶似乎在她眼裏輕輕抖動了一下翅膀。
“湯姆。”她開口。
“聽候差遣,小姐。”裏德爾含笑說。
“抱我一下。”
裏德爾怔住。
他看着菲奧娜,她也認真而專注地看着他。她的語氣並不是命令,也不是索求,更像是一種求證或等待。
沒有拒絕的理由,更沒有拒絕的想法,裏德爾張開了雙臂,像接住了從天上飄下來的一輪月亮,把她輕輕地嵌進了自己懷裏。
菲奧娜的臉埋在他的胸口,她的手先是垂在身側,然後擡起來環住他的腰,用比他更緊兩分的力氣抱住了他。
明明這個擁抱是基於菲奧娜的要求,裏德爾卻突然覺得被滿足了的是自己。
長久以來深埋於乾涸心底的莫名渴求,重生回來也沒有填補完整的靈魂空洞,始終懸浮於半空無法踩在實地上的失重感,似乎都在溫熱的呼吸浸透了衣服熨在心口的一瞬間,像缺了口的月亮終於回圓一般,被難以言喻的充實滿漲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