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德爾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凝結出水霧的玻璃杯。
這個詞,他在孤兒院的時候也常常聽到。一開始他們理直氣壯地當着他的面喊,想要藉此排斥他,羞辱他,到後來,只敢躲閃着竊竊私語,連他看過去的目光,都要做鳥獸狀躲避。
裏德爾並不討厭這個詞。因爲他們口中的“怪胎”,不僅代表了反感,也象徵着恐懼。
他享受讓人恐懼的滋味——至少比被人輕視來得快意得多。
裏德爾笑了笑,好奇地問:“什麼意思?她難道不喜歡魁地奇,反而喜歡麻瓜的足球嗎?”
他不怎麼在意的玩笑語氣讓本來就沒什麼防心的亞德利更放鬆了一點,順着他的話開始吐槽。
“那樣就不是怪胎,而是瘋子了。菲奧娜嘛,哦,就是我那個妹妹,其實就比我小兩個月,今年也會和我們一起進入霍格沃茨,不知道她會被分到哪個學院,我肯定是斯萊特林的,湯姆,你呢?”
“斯萊特林,毫無疑問。”裏德爾笑着和他對了個你懂我懂的眼神,心裏卻在不耐煩。
這個傢伙還是這樣,說話永遠找不到重點,他兩個兒子比他懂事多了。
裏德爾不得不重新把話題引回去。
“如果你說的菲奧娜真的很怪,那她可能去拉文克勞?那裏比較容易出現奇葩。”
這並不是一種刻薄污衊,而是基於比例的事實。
亞德利被逗笑了兩聲,想了想,“小時候其實還好,就是有點膽小,不愛和人說話,那時候我舅舅,埃塞雷德,還有科迪莉亞舅媽還會經常帶她來我家玩,她會偷偷找我帶她去書房看書,看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我叫不出名字的書。或者和我媽媽的那隻寵物貓玩上一整天——那隻貓又老又瘦還掉毛,她還抱在懷裏和它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麼。”
裏德爾故作失望,“就這樣?我還以爲會聽到多有意思的事呢。”一副“你怎麼這麼大驚小怪”的語氣。
亞德利立刻不服輸地說:“我還沒說完呢。六歲那年,她突然魔力暴動,被送去聖芒戈急救了三天才醒過來——科迪莉亞舅媽就沒她那麼好運氣了,足足昏迷了半個月呢。聽我媽說,她的臉被泡在了煮開的水壺裏,差點就和七分熟的牛排一樣——噫,好惡心。”
裏德爾眼睛閃了閃。
他沒有像亞德利那樣露出反胃的表情,而是淡定地喝了口冰鎮的檸檬紅茶,在那膩人的甜味中舔了舔後槽牙。
“聽起來很酷。”他漫不經心地說。
裏德爾從容的態度讓亞德利自覺有些丟臉,爲了贏回面子,他不得不說出更多的事情試圖讓這位剛認識的朋友也臉色大變。
“雖然未成年巫師魔力暴動波及到家人的情況也不算稀奇,但我那位舅媽一醒過來就大吵大鬧,說要把菲奧娜送進阿茲卡班,還說她不是被誤傷,而是——”亞德利刻意壓低聲音,陰森森地說,“菲奧娜想殺了她!”
精彩。
裏德爾在心裏輕輕鼓掌。
但面上還是配合地露出了些許遲疑,“這怎麼可能?她們是母女,做女兒的怎麼會想殺了自己的母親?”
——當然會。仇恨比血緣,更堅不可摧。
亞德利張口想要說什麼,頓了頓,有些含糊道:“科迪莉亞舅媽的性格比較嚴厲,雖然平時很寵愛菲奧娜,但如果菲奧娜不能達到她的要求,她就會大發雷霆,做出懲罰。不過就像你說的,菲奧娜就算再討厭她,也不可能想殺了她。我舅舅也說她是刺激過頭,神經失常了,纔會胡言亂語。”
裏德爾知道亞德利還有更關鍵的事沒有講,但那顯然觸及到了他們的家族聲譽,不好再隨便打探。
他倒是想用攝神取念,可是他用不出來。
他只能使用他原先在這個階段掌握的魔咒,比如忽略咒,他上一次進入霍格沃茨前就自學會了,現在也可以施展,而攝神取念要等他二年級暑假時才能如系統所說的“解鎖”。
“給你的福利已經足夠多了,裏德爾先生,別想着佔盡全世界的便宜——除非你改姓波特。”面對裏德爾的不滿,系統如是說。
裏德爾:“……”一時竟不知道該回擊哪一點。
反正和系統是沒有道理可講的——裏德爾震驚地發現他居然也有希望別人講道理的這一天!那些被他鑽心剜骨和阿瓦達的食死徒知道了說不定會感動涕零。
惱恨無濟於事,裏德爾只能放棄武力,動用腦子。
“你該感謝我,裏德爾先生,畢竟你差點忘了你還有這個東西。”系統點評道。
裏德爾置若罔聞。
“家族隱私?”裏德爾嗤笑了一聲,“沒有點醜聞和祕辛,那還能稱得上‘家族’?別擺出這幅表情,親愛的亞德利,我對今晚的餐後甜點是什麼都比對這個有興趣。”
亞德利立刻拋開了違背父母叮囑的後悔和擔心,感興趣地湊近,“你又知道什麼好玩的事,湯姆?和我分享一下。”
“還能有什麼?無非就是啞炮、混血、私奔、偷情、私生子、爭奪家產、□□——老實說,太陽下還有新鮮事嗎?”裏德爾看似百無聊賴,其實密切地關注着亞德利的表情,在捕捉到他對於某個詞的細微臉色變化後,內心輕輕一笑。
哦——看來是私生子了。
他繼續說:“你想聽這些無聊的東西?我倒是更希望你能說點真正符合‘怪胎’這個描述的東西,起碼能讓我從奧利凡德先生那請假出來的這個下午有點趣味。”
亞德利自然不希望自己在新認識的小夥伴看來是無聊之人,完全忘記了剛剛還在提醒自己不要亂說話,再次順着裏德爾的意圖開口。
“好吧,要說真的哪裏怪,我也說不上來。在那次魔力暴動後,他們一家就不怎麼出門了。科迪莉亞舅媽的臉受傷太嚴重,沒辦法完全恢復,看着嚇人。我舅舅連魔法部的工作都辭了,就在家照顧她——以前可沒看出他是這麼深情耐心的人。至於菲奧娜——”
亞德利聲音不自覺變得低緩,“她倒是變得比以前隨和又愛笑多了,在我們去探望他們一家的時候,還會代替躲在房間裏的舅媽站出來招待我們,我舅舅對她的態度也親近了不少,看上去他們家比以前更和睦了……”
“所以?她到底‘怪’在哪裏了?”裏德爾有些不耐煩地拿手指彈了彈玻璃杯,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