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知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只周雁白的臉色卻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每每在府門口瞧見姚珂,周雁白總會甩下臉色。
生氣姚珂看不懂臉色,卻最氣姚珂每次來了周府都要拉着桃知拉家常。
桃知也覺得有些奇怪,姚珂從前來周府總是纏着周雁白,幾乎不離其左右,如今卻總愛圍在自己身邊打轉,話裏話外還在問她廚藝師承何處。
這日姚珂又來到周府,同周雁白寒暄兩句便提到了桃知。
“不知桃知姑娘現在何處?”姚珂坐在凳子上,半邊身子探出去,朝門外望着,似凳子上有釘子在扎他似的,顯得有些可笑。
周雁白聽見這話臉便沉了下來。
他今日特意囑咐桃知不要到前廳伺候,沒想到姚珂竟然主動問了。
“姚兄日日來我府中,原是來尋我府上廚娘?”周雁白聲音如墜寒冰,凜冽非常。
姚珂回過神,衝周雁白一笑:“怎會,自然是來尋周兄的。”
周雁白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我瞧着你對我桃知的興趣比對我倒更大些。”
姚珂聽罷卻眼眸一轉,福至心靈,心生一計道:“周兄,實不相瞞,桃知姑娘蕙質蘭心,又生得美麗,叫我心中頗爲歡喜。”
“我年方十八,無父無母,尚未婚配,雖身無功名,但效忠的主子卻是人中龍鳳,故此桃知姑娘嫁我應也不算下嫁。”
“不知周兄意下如何?”
姚珂厚着臉皮說完,臉皮也有些紅,畢竟是頭一回有想娶妻的想法,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他在不好意思,周雁白心卻沉到底,面色漆黑如墨,十分難看。
“她、不、嫁!”周雁白一字一句說道,隱約帶着咬牙切齒的味道。
姚珂一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周兄爲我解惑,可是桃知已許佩人家?”
周雁白心中煩悶,道:“未曾許配。”
姚珂鬆了一口氣,將扇子搖開,搖了兩下,道:“那便好,那周兄何出此言?”
“姚兄看桃知蕙質蘭心,我日日見桃知,也覺得她蕙質蘭心;姚兄想娶桃知,我自也有這想法,姚兄可不能奪人所愛。”
周雁白語氣帶幾分嘲諷,似在譏笑姚珂癩蛤蟆想喫天鵝肉一般。
姚珂卻是並沒有聽出,只心中略感惋惜,本想着桃知心靈手巧又生得貌美可人,娶回家中做嬌妻正好。
又恰好主子對她的手藝有些感興趣,娶回家慢慢接觸相處,總有一日能知道桃知的手藝師承何處。
卻沒想周雁白早已對桃知有了心思,姚珂心中不禁扼腕。
“既然如此,卻是我唐突了。”姚珂並不是放不下之人,聽周雁白這般說,只能灑脫一笑。
這倒叫周雁白心中稍放下心,對姚珂也高看一眼。
“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姚珂卻又對周雁白道。
“請說。”
“想請桃知姑娘上前廳來,我有一事想問她。”
周雁白心中雖然不悅,但想着他也在場,想來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便點頭允了,沉聲喚來阿愷去叫桃知。
桃知不明所以,隨着阿愷來到前廳,見周雁白和姚珂二人一併看向她,還略微有些不自在。
桃知乖巧順從,走到周雁白身邊,低垂着眉眼不說話。
“姚公子有事問你。”周雁白認真地看着桃知,眼神似有安撫。
姚珂見桃知點頭,便立即問道:“桃知姑娘,我想問問,你的廚藝是師承何人?”
桃知一臉莫名:“前頭就回答過姚公子,是我莊子上一個婆婆。”
姚珂見桃知神色不似作假,面上無奈,先前他以爲桃知回答是莊子上的婆子是搪塞敷衍他,但不論他問多少次,桃知都是這個回答,這讓他不禁覺得桃知並沒有說謊。
她的廚藝真的來自於她莊子上一個婆婆。
“那婆婆可有何來歷?”
“若說來歷,婆婆從前是宮裏御膳房的宮女,後來被賜給了大臣,最後不知怎的流落到我們莊子上。”桃知回憶道。
姚珂面上也是一陣若有所思:“那婆婆可還在你莊子上?”
“不在了,好些年前便去世了。”
周雁白在一旁聽着,對桃知口中的婆婆也有些印象,記憶裏他少時那婆婆便是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那會兒除了桃知誰都不愛搭理,但每每對着桃知卻慈愛非常。
將一身本事傾囊相授。
又想到姚珂問桃知廚藝,周雁白不由多了個心眼,只面上卻不動聲色。
姚珂聽罷卻是惋惜,但好歹知道了答案,便也沒有多待,喫過夕食便走了。
桃知覺得莫名,周雁白卻嗅到了一絲怪異的感覺,彷彿山雨欲來一般。
***
“殿下可在書房?”姚珂匆匆忙忙趕回府中,大皇子府上佈置簡約大氣,少了奢華,多了些自然的雅緻。
只是偌大的空間不聞人聲,安靜到寂寥。
薛一點了點頭,又奇怪姚珂怎麼這般急忙,問道:“怎麼了?有什麼重要的事尋殿下?”
“晚些同你說。”姚珂直奔書房,頭也不回沖薛一回答道。
薛一看着遠去的姚珂,摸了摸頭腦,一時也滿是莫名。
“宮裏御膳房的宮女?”
清冷如玉質的聲音響起,在安靜的空間裏顯得尤爲突出。
“回殿下,桃知姑娘是這麼說的。”姚珂站在下首,恭敬答道。
在大皇子面前他總會不自覺就收斂起自己吊兒郎當的一面,唯恐大皇子瞧不上他。
“桃知?”
“正是做那八珍糕的廚娘閨名。”
“什麼桃?什麼知?”
姚珂有些納罕大皇子今日怎麼對桃知格外感興趣,擡頭悄悄看一眼依舊坐於案几後頭的大皇子,卻只能看見他俊朗似神仙的容顏毫無波瀾。
“桃花的桃,知道的知。”姚珂不明所以,老實回答道。
大皇子身形一頓,面上若有所思,卻不曾再說什麼,只揮退了姚珂,依舊安靜的看着案几上那副枯枝壓雪圖。
細細看去,那黑漆漆的枯枝中有一處嬌嫩粉色小點,細看彷彿是女子的背影。
那枯枝也彷彿是桃樹的枝椏,蜿蜒曲折,壓着白雪,徒留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