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知坐在車內,定定地出神。
想起周雁白方纔初見她時面色稍霽,還欲上前同她說話,卻被她冷冷避開後,面上傷心又懊惱的模樣。
桃知只覺得心中鈍痛,肚子也如有刀絞般,一陣一陣的疼。
大約是心緒牽動着身體,這次月事來勢洶洶,平素她身子骨雖然不是特別健壯,但自小養得精心,來月事也不受苦,怎料這次竟痛地這般厲害。-==
隻身體上再難受,也比不上心中抑鬱。
她已想好了,如今她與周雁白等同一刀兩斷,應該儘早離開周府纔是。
至於以後的事,她還沒有想好。
時間便在桃知出神間流逝,及至回過神來,馬車已到了莊子上。
前頭周雁白心情不佳,甩着臉色便回了他的院子,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和劉父張氏說。
劉父與張氏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什麼了。
這疑惑在看到桃知時已全然打消,兩人心中只餘對桃知的心疼。
見桃知面色慘白灰敗,神色也十分憔悴的模樣,不知她究竟怎麼了。
劉父是妥帖人,雖極爲擔心女兒,但還分得清主次,想上前問周雁白是否需要人跟着服侍。
卻還沒近身便被阿愷悄悄攔住。
阿愷衝劉父使了個眼色,爲難道:“公子想自己靜一靜,莊頭咱們還是自便吧。”
劉父一愣,狐疑地看了看阿愷,又看向周雁白,只覺得周雁白周身氣息頗爲陰冷,半晌還是遲疑地點了點頭。
周雁白沒有安排事情下來,大家一轉眼便散了,張氏也趕緊上去扶住桃知。
“怎麼了這是?”張氏寬胖白皙的臉上帶着焦慮和擔心,顯然心疼不已。
桃知看見張氏,兩泡淚已浸在眼中,卻還是朝她露出一抹笑:“娘,沒什麼事的。”
平素養的白皙豐潤的小臉蒼白憔悴,精神頭瞧着也不好,眼眶紅紅,眼中帶淚,偏偏還要故作堅強地笑,倒叫桃知此時有種宛若芙蓉泣露的美感。
張氏自己養大的孩子自己知道,若不是受了大委屈,怎麼會眼中帶淚。
桃知平素看着嬌軟柔弱,但從小到大卻甚少會掉眼淚。
便是從前被周雁白推倒在地擦破手那會兒,她才六歲,也是不哭的。
張氏正欲再問她,卻見桃知對她搖了搖頭,輕聲道:“娘,回家再說。”
張氏聽後只好作罷,小心地扶着桃知家去了。
劉父見阿愷這般說,也並不上趕着,只點了點頭便也家去了。
方纔他看見小女兒的臉色,委實難看,這會兒急忙忙回家想知道女兒怎麼了。
***
桃知一回家中便被張氏扶到了自己的牀上。
桃知摸着牀上曬得蓬鬆溫暖的被子,房間裏頭乾淨整潔,有淡淡的柏子香,甚至還保持着她上一次回來時的樣子。
一瞧便是被精心收拾打理過的。
桃知鼻頭一酸,眼淚差點要掉下來。
後頭張氏催她趕緊去牀上呆着,桃知憋回了眼淚,笑着應了聲,褪去鞋襪上了牀。
“這是怎麼了,瞧你面色極差,是不是在周府受了委屈?”張氏坐在牀邊,拉着桃知的手急急問道。
張氏聽見她是月事來了,倒是稍微放下了心,鬆了一口氣道:“那我去給你煮些紅糖薑茶來?”
桃知一聽紅糖薑茶,便想起昨夜周雁白在她房中,勸她喝薑茶的模樣,不禁愣了一愣,道:“不想喝。”
“你都虛成這樣子了,還不喝點薑茶?”張氏嗔怪道,怪她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
“娘……”桃知拉着她的手搖了搖,撒嬌道,“你陪陪我嘛,很久沒見你了,只想你陪陪我。”
張氏嗔她一眼,聽見這話還有些不好意思:“好大個姑娘了,都要嫁人了,怎麼還學小孩樣子撒嬌?”
桃知聽見要嫁人,又是一愣,牽強笑道:“我便是七老八十了也是孃的女兒呀,怎麼就不能撒嬌了?”
張氏心大,倒是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只當她是身子難受,又太久沒回家了想家。
又見她委實有些疲累,便欲叫她睡一會兒。
“那娘你哄我睡。”桃知今日彷彿格外嬌氣,纏着張氏不讓她走。
張氏無法,心中對女兒愛嬌又頗爲受用,只得坐在她牀邊,輕聲唱着小時候哄桃知睡覺的安眠曲。
熟悉的環境,最最親近的母親,溫暖的被窩,叫桃知漸漸昏昏欲睡。
張氏見桃知睡熟了,又見門外那身影早已晃了許久,便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許是昨夜一夜未睡,又心緒不穩,桃知沒一會兒便睡沉了,連張氏出門都不知道。
劉父在外頭早已轉了多時,見張氏出來,又等她掩好門,便將她拉到一旁,急急問道:“桃知這是怎麼了?”
“月事來了身子不爽,我這就去給她煮些紅糖薑茶。”
張氏急忙急促欲去廚房,劉父卻一把拉住她:“桃知沒說別的?”
“沒有呀,只說是身子不爽,又想我了。”說到這話時,面上還帶了幾分驕傲,似是在說,瞧,女兒只想我不想你。
劉父撫額,嘆道:“麗娘你老糊塗了……”
“誰老糊塗了?糟老頭子你說誰呢?”張氏眼睛一瞪,怒目而視道。
似乎劉父一承認她就能把人吃了。
劉父趕忙舉手乞饒,道:“我說錯了,麗娘你仔細想想,桃知平素身子康健,怎麼會來月事便憔悴成這樣?”
張氏一愣,似是反應過來:“是啊,她往常從來不會疼成這樣。”
劉父恨鐵不成鋼地瞧了她一眼:“我瞧着今日主家也極爲不對勁,你說是不是……”
“什麼?!”張氏面上瞬間驚恐萬分,“該不是主家將桃知收了房?”
張氏越想越覺得桃知的反應不似來了月事,倒像是被破了身子般虛弱憔悴。
“主家今日這幅樣子,倒像是桃知不情願,兩人弄得不開心了?”
劉父對自己婆娘的想象力委實有點佩服,低聲斥道:“你就不能想點好的!也不怕叫人聽見!”
張氏被斥責,心中委屈:“還不是你說的?那你是什麼意思?”
“桃知肯定受了委屈,但我瞧着主家是正人君子,不像那起子登徒子,應是不會做出這種出格的事。”
“你晚些等她醒了再仔細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