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就連坐在江望書身旁的雲塵都只來得及抓住他的手腕。
可是。
這樣一來,那聚魂燈的光芒又在一瞬間將雲塵籠罩。
光芒過後,江望書倒在了桌上,彷彿睡着了一般。
而云塵則是抓着對方的手腕,枕着他的手臂,也彷彿入睡一般。
房間內恢復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江望書這邊……
他感覺整個靈魂彷彿被撕扯着,又彷彿被揉在一起。
眼前一片白茫茫,如強光,也如一片白紙。
可這樣的地方,彷彿沒有盡頭。
無論江望書如何想辦法朝某個方向逃跑,都無法擺脫身上怪異的感覺。
他知道這一切是自己觸碰了聚魂燈後才發生的,甚至被拉進來之前,他還看見雲塵抓住了自己的手。
這小子,出去之後得好好教訓他。
這種時候怎麼能湊過來,若是聚魂燈有什麼問題,他們不就一同中了招。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從這個地方出去。
江望書忍着痛苦,環顧一週,還是沒能發現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出口。
他的靈力在這裏已經消失殆盡,九星也招不出來,彷彿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以爲自己會一直一直被困在這的時候。
他醒了。
一睜眼便看到身旁的雲塵,正趴在桌上,一隻手緊緊抓着他的手腕,頭還枕着他的手臂。
難怪這一睜眼只感覺手臂痠痛,原來是這小子。
江望書自己想是沒發現,如此想的時候,嘴角似有似無地浮現一抹笑意。
“徒弟,徒弟,醒醒。”江望書揉了揉額角,看着眼前的雲塵,想起那日自己收他爲徒的情景,不禁有些好奇這樣的一個少年會在聚魂燈的影響下看見什麼。
想來也雲塵也是差不多快出來了,江望書只喊了兩聲,便見雲塵睜開眼來。
只不過,也不知是不是江望書看錯了。
雲塵初睜眼時,那雙眼睛彷彿帶着幾分陰鬱,也不知在聚魂燈的影響下看到了什麼,瞧着似乎很不高興。
可這陰鬱只是一瞬。
雲塵反應很快,清醒得很快,不待江望書看清他眼中神色,便將原本的情緒全數隱去。
除卻那還緊緊抓着江望書手腕的手,旁的都與平常無異。
“師尊,徒兒有一事不解。”突然,雲塵說。
江望書挑眉,心說這小子怎麼一醒來就有事要問,怕不是在夢裏看到什麼了吧。
“說說看,若是爲師知道的,定然爲你解答。”江望書沒放在心上,動了動手腕,想抽回手,卻發現雲塵抓得緊緊的,根本掙脫不開。
“師尊爲什麼收小師弟爲徒呀?”雲塵在笑,可江望書總覺得,雲塵的笑容半點沒到達眼底,只是浮於表面,甚至沒幾分真心。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江望書甚至讀出了幾分不高興來。
或者說,這句話叫人聽出了咬牙切齒。
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爲什麼突然問這個,瞧着還挺不高興的
“你不是知道嘛,到提燈臺去尋老翟辦事,結果遇上祁玉,便收他爲徒。”江望書皺起眉來,倒也沒有不耐煩,只是有些不解,問:“你不會是覺得此事不妥吧?”
“可師尊收他爲徒後,卻是根本沒有辦什麼事呢。”雲塵理了理趴了一晚上弄得有些亂的衣袍,看向江望書,甚至湊近一些,扣住對方的手腕,眼中有先前沒有的鋒利,他說:“瞧着也不像是去辦事的,倒像是特地去收他爲徒的。”
江望書雖然自己也奇怪,可他此時不可能跟徒弟說自己不知道。
便是說了,想也是不會信的。
誰會相信一個人忘記自己爲什麼刻意去做一件事呢。
“這與你無關。”江望書強行掰開對方抓住自己手腕的手,覺得自己對徒弟是太過溫柔了,對徒弟,還是保持一點疏離感的好。
他的神色一瞬間冷了下來,那彷彿毫無感情的眼底在今日更甚於往日,讓原本一肚子話要問的雲塵瞬間將所有話吞了回去。
“師尊的事,自然與徒兒無關。”雲塵垂下眼,不知在想什麼。
見雲塵如此,江望書欲言又止,卻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還是沒再提起此事。
“此事日後再說,當務之急是將聚魂燈帶走。”江望書沒看雲塵,收起桌上的聚魂燈,推開門往外走去。
雲塵斂去眼底神色,將該收拾的東西都收回去,方纔快步跟上江望書。
一下樓,卻是瞧見江望書正與卻川說着話。
“江仙師可聽說了!”卻川不知聽說了什麼,正興致勃勃地與江望書說着自己聽來的事。
“聽說碎雲珠出世,天下修士爲之瘋狂,只要有一點消息,不論真假,皆一擁而上,那是搶破了頭。”卻川說着,卻是有些唏噓,又說:“皇……黃昏的時候家裏傳信來,父親的一位好友精通占卜之術,算出這碎雲珠就在最近開啓的那處祕境裏,還叫我別聽說有祕境便去摻和呢。”
這先說天下修士爲之瘋狂,又將碎雲珠所在告訴他,可不就是想送個消息給他。
不過,雲鶴仙門中自然也有精通此道之人,想來雲鴻幀早已知曉,正等着他們回去好交代此事。
“這事我會留意的,卻川兄弟日後若是有什麼事兒,或是想邀我小酌一杯,直接傳信與我便是。”江望書笑起來,拍拍他的肩,回頭朝雲塵一招手,先一步走出客棧大門。
卻川在他身後朝他道別,說着有緣再見,又朝着路過的雲塵一頷首,算是見過禮。
江望書也沒有直接離開,只站在客棧門外等着雲塵,也警惕着周圍是否有成雙老妖的蹤跡。
成雙老妖求聚魂燈是爲了他的亡妻,自然不會就此罷休。
若是城內未曾動手,想來回去的路上不會太平。
江望書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等到在距離雲鶴仙山還有一小段路的地方遇到成雙老妖,卻還是覺得意料之外。
竟然用禁術強擡了修爲……
還真是執着於聚魂燈。
看着眼前已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成雙老妖,江望書招出九星,臨到頭卻有些猶豫。
“聚魂燈不能讓你的亡妻復活,只會把她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江望書想了想,還是決定勸上一勸。
萬一成雙老妖聽得進去呢。
人總是想着,萬一,萬一。
當個賭徒,也許真的賭中了。
可成雙老妖明顯不是聽得進去的人。
“你不過是想勸我放棄聚魂燈,找這些藉口做什麼,沒意思。”成雙老妖的聲音更加渾濁,這渾濁的聲音發出笑來,竟是叫人有些膽寒。
雲塵在站在江望書身後,皺起眉來,看向江望書,沒有說話。
“不管你信與不信,反正我勸過了,你不聽是你的事。”江望書有些無所謂的模樣,嘴上卻還是說:“若是復活你的亡妻,她不認識你,甚至會殺了你……”
成雙老妖瞳孔一縮,死死盯着江望書,那表情,簡直是恨不得在江望書身上盯出個洞來。
“就算是這樣,你也願意用這邪物去復活你的亡妻嗎?”江望書笑着,可誰都看得出來,這笑意根本未達眼底,甚至浮在臉上的時候,還帶着幾分無奈。
說到這份上,成雙老妖也不至於完全認爲江望書是在哄騙他。
可他還是一絲猶豫都沒有。
“願意的,只要能讓她活過來,無論是什麼代價,我願意承擔。”成雙老妖垂下眼,那神情帶着幾分懷念,江望書猜想,該是回想起了與亡妻在一起的時光。
可成雙老妖如何想不要緊,復活那樣一個怪物來爲禍天下,江望書可不能坐視不理。
“很感人,但聚魂燈還是不能給你。”話畢,江望書擡手吹奏九星,在成雙老妖腳下落下法陣,暫時限制住他的靈力流轉,再腳尖一點,落在成雙老妖不遠處的空中。
雲塵上前一步,也想加入戰局,沒想江望書比他更快。
只見江望書笛音一變,那銀鳶帶着雲塵瞬間消失。
“還真是疼徒弟,竟是先讓他脫離戰局,而非自己先帶着聚魂燈離開。”成雙老妖笑了起來。
“帶着個拖油瓶,怎麼好意思跟你一決高下呢。”江望書拔出笛中劍,沒再過分隱藏實力。
只見江望書瞬間到了成雙老妖面前,強大的木屬性靈力席捲大地,連強擡修爲的成雙老妖都要應付不來。
可既然強擡了修爲,成雙老妖自然不可能就這樣被江望書拿下。
只見天地間魔氣翻涌,絲毫不肯退讓,直衝着那木屬性靈力捲去。
此時,雲鶴仙門山門口,一架銀鳶突然出現。
守山門的弟子都嚇了一跳,差點就要出手擊落銀鳶,仔細一瞧方纔發現站在銀鳶上的雲塵。
“少主,您怎麼突然出現在這兒,不是跟天樞長老一塊兒出去的嗎?”守門弟子有些好奇,紛紛讓開,讓銀鳶落地,看着正從銀鳶上下來的雲塵說。
突然被送走,雲塵臉色有些難看,可面對着這些外人,他還是很快收斂起來,擺上一個笑,說:“師尊還有事,我先回來了。”
“這樣啊。”守門弟子點點頭,又說:“少主怎麼沒把祁師弟帶上,明明都是一個師尊……”
“閉嘴。”
雲塵冷冷瞪了他一眼,想起自己夢中所見,收起銀鳶,御風到主峯去尋雲鴻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