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縮在角落的喬布森,慢慢走到他的身後。喬布森實在被打得太慘,手腳已經血肉模糊,就連骨頭都被打碎,片片散落在肉團之中。
他原本是想問喬布森爲什麼說他是同謀,但他在這個時候忽然不是很想問了。
“喬布森……”他蹲下身,想爲他處理傷口,喬布森的身體卻顫了顫,還算完好的半手半腳縮往裏面,帶出的疼意扯得他嗚嗚啊啊的哭,極爲壓抑,極爲痛苦。
伸出的手指就這樣一點一點縮了回去,沈舒寧沉默着喝了自來水,回到自己的牀上,他翻出那封翻閱過無數遍的信,一個字一個字看了一遍後閉上眼睛。
第二天推過來的餐車上沒有一點髒東西,食物或許亂了些,但至少乾淨。天知道這可比他們在十幾號房間的時候還要好上很多。
喬布森對於他們而言不再是競爭者,而昨日他的慘狀已然平息他們的不甘和嫉妒,反而有種兔死狐悲的憐憫,這讓他們不願再針對喬布森,並且施以一些同情的舉動。
這是自進入第一百二十號房間以來沈舒寧第一次喫餐車上的食物,他還取了一些利於身體恢復的食物給喬布森,以及喬布森喜歡的冰淇淋,喬布森沉默了很久,伸出另外一隻完好的手接過,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的聲音沙啞。
“23號,你知道飢餓站臺的結局嗎?”
沈舒寧閉上眼睛,沒有迴應。
喬布森自言自語,“男主做了很多事想要上面的人知道他們下面的遭遇,甚至於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付出生命所送上去的孩子根本不存在,唯一完整的求助布丁,在上面的人看來不過是沾染了一根頭髮絲不願被喫下去的殘次品。”
“哦,我們都是一羣可笑的小丑。”他說着,忽然發出桀桀桀的笑聲來。
在這之後,喬布森和他再也沒有任何的交流。
沈舒寧疲倦得不想再對任何人說話,不想再與任何人有接觸,然而他無法對斷腿斷腳的喬布森坐視不理,他和喬布森之間之間陷入一種水與冰的狀態,雖有交接,卻冷得髮指。
一個周後,喬布森勉強能動了,他不再接受他的幫助,而是拄着柺杖自行拿自己的食物,他們不再有任何接觸,一個房間被分成了兩塊領地,互不侵犯。
看着喬布森佝僂再也直不起來的背影。
沈舒寧知道,那個有着英雄夢、男主夢的喬布森消失了。
他不知道喬布森身上發生過什麼,但是他想那一定是很絕望的事,絕望到他放棄一切想當英雄的念頭,甘心的做22號。
因此他不想指責他,同時他也不想原諒他。
半個月後,房間再次更換。
喬布森被看守者更換去了別的房間,他們徹底分離,而他迎來了第三個室友——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和他一樣高的孩子。脖子上掛着零號的身份牌。
那個孩子很特別,他的眼睛很冷,不是看守者那樣蛇般的森冷,而是雪山密林的清冷,極地深譚的幽冷。
然而……他好像沒有見過這個孩子,當然,整個實驗基地的孩子有五六百個,他也不可能全部有印象,只是這個孩子氣質這麼特殊,他不應該沒有印象。
他們幸運的在一號房間。
沈舒寧不太想和對方接觸,但這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因爲0號很明顯就是個潔癖嚴重的生活廢,他坐在輪椅上,不願意靠近馬桶洗漱,也不願意用自來水,身上的衣服一天更換一次,就連對食物,也是挑剔無比,能入他口的東西很少。
他最開始不太確定零號是不是和他們一樣,直到他看見了零號換衣服。
零號的身上密密麻麻都是針孔,還有很多處開刀的痕跡,最顯眼的應該是胸膛,左邊的胸膛很明顯的看出一大片手術的痕跡。
他看起來經歷過很多場實驗,並且時間遠比他們要久。
注意到他的目光,零號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將衣服穿上。
住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他開始和零號有了接觸。零號潔癖嚴重,但因爲殘疾的原因,所以打掃房間的事都是由他來做,一天要掃兩遍,包括馬桶也要清掃。
“我不喜歡這個房間的水。”
當看守者來到的時候,零號開了口。
他安安穩穩坐在輪椅上,手扶着輪椅的兩側,脊背挺得端直,像是竹子一樣。
面對着所有孩子都害怕的看守者,他的語氣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一點波動都沒有。
看守者冷冷的看了過來,最後讓人給一號房間供應了新的水源。
沈舒寧知道,零號和他們一樣,又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提出的需求看守者不會理睬,甚至還會教訓他們一頓,但零號提出的需求看守者會滿足。
孩子們對零號的特殊待遇十分不滿,但是他們卻沒有辦法,因爲零號在一號房間,他們只能通過隔空的謾罵來表達自己的憤怒,就連身在一號房間的他也不能避免。
但很快他們閉嘴了。
看守者將叫囂得最厲害的孩子從房間裏揪出來拎着鐵棍打了一頓,那個孩子的慘叫聲響徹關閉室,他鮮血淋漓躺在血泊中,嘴裏發出喝喝的聲音。
“想擁有零號的待遇也可以。”看守者摘下沾了血的手套,丟在了那個孩子身上,又換了新的手套。“一個月接受四次實驗,持續三年,如果你還能活下來,當然也能和零號享有一樣的特權。”
“帶去治療。”
奄奄一息的孩子被人帶了出去,關閉室的場地再次被清洗,空氣裏瀰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沈舒寧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零號。
小孩側臉削瘦蒼白,襯得那雙眼睛越發幽冷。
一個月接受四次……實驗嗎?
一次就很痛了,四次,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他不清楚,但他想他是堅持不下來的。
鴿難醫提示您:看後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