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前，我又仔細繞着外牆轉了一圈，沒發現疑點，推門進入，就看到沈芃坐在昨日的位置，連姿勢都沒有變，只是表情由苦大仇深變得焦急萬分，看到我出現便直接衝上來：“你還好吧我們大家都有看到你被世子罰跪。”說着沈芃要查看我的膝蓋。“嘶，”我倒抽一口涼氣，剛纔不覺得，現在又麻又疼，沈芃見狀，轉身往屋裏跑。邊跑邊叮囑我，站着別動等他拿藥。我站在臺階下，回想剛纔沈芃說的話，小世子是故意讓大家看到他對我不好嗎，這樣反覆無常，到底是爲什麼呢“你快點啊，我要餓死了。”我對着屋裏揚聲喊道，餓着肚子我的思維是轉不動的，連帶着脾氣也會不好。“來了來了。”沈芃拿着一個包袱跑過來，先將我扶坐在臺階上，然後將包袱遞給我，打開是幾個熱氣騰騰的包子。“我從飯堂帶回來的，想着世子不知道要罰你到什麼時候，就只一直在屜籠上熱着呢。”沈芃邊解釋，邊掀開我的褲管，膝蓋已經青紫一片了，搓熱的藥膏按壓上去，疼痛難忍。來到這裏，我第一次落淚，突然就覺得特別委屈，哭着說道：“堂哥，我們逃走吧，不要在這裏上學了，我們回家跟父親離開京城，四處行醫。”沈芃聽了我的話，倒是笑了：“是誰當時在醫館信誓旦旦地要入王府給小世子爲奴爲婢，佑他一生平安喜樂的現在只當個陪讀就受不了啦”聽了這話，我眼淚也不再掉了，我心裏清楚自己來到這世上後內心的情緒堵在一起，只是今天這個事成了宣泄口而已，我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口齒不清道：“算了，就當我憐惜他了。”喫完剩下的幾個包子，沈芃攙扶着我往屋裏走，進去後一股暖風撲面而來，我和沈芃相互對視，我從他眼中看到和我一樣的想法：剛纔太傻了，那麼冷的天坐在門口石階上啃包子上藥。我將手裏的竹籃遞給他：“今天課業重，正好晚上不去飯堂喫飯了，熱一熱這個省時間溫書吧。”沈芃除了先生的課業還要讀醫書比我更辛苦。傍晚，天色漸暗，我合上書本走到後院才發現又下雪了，純白大片的雪花像小世子頭上的絨帽，然後就讓人想起絨帽下那雙眼睛，純黑，冰冷，無機質般映不出一切又彷彿吞噬了一切。“年紀不大，脾氣不小”我對着手裏的雪花大聲吐槽道。雪花瞬間化成了水從我掌心流出，好冷。我趕緊將門關上躲回屋內，膝蓋上的傷在用了藥以後已經由青紫轉爲暗紅，晚上，我向福全要了熱水，把從父親那裏帶來的藥包放進去，準備泡個藥浴，前世我應該是猝死在工作崗位上了，今生一定要好好養生，從娃娃抓起。將整個身體浸泡在熱水中，我十分愜意，若是沒有小世子莫名其妙的使壞，我在王府這樣的生活真的是像度假一般了，我沉浸在這樣的美夢中，緊接着就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敲醒，福全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老太妃發話來請主子們去堂前。”老夫人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切，拉開房門的時候，看到沈芃已經在福泉身邊等我了，我們相視了一眼，可能跟今天世子將我罰跪在學堂前有關，福全臉色焦急，看到我們便督促我們跟上，穿過一片竹林，經過一個梅園又走了一個長廊，在一個院門口停下，門口侍從進屋通稟，然後踏上青石板路看到路邊石燈，我漸漸有了熟悉的感覺，這是上次來過的世子的園子。厚厚的布幔再次被掀起，我趁勢掃了一眼屋裏仍舊那麼多人，只是這一次小世子是清醒的，“咳，咳咳，咳”屋裏只有咳嗽聲，我和沈芃在一個圓形門前跪下，請安。“你們就是沈大夫家的”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親王妃找來的世子伴讀”“回太妃，正是。”一個女聲響起，不用我們回話，只要老實跪着，我稍稍安了下心，應該不是禍事。“上前來。”我下意識要起身，半途看到沈芃跪着往前走，我趕緊效仿着往前走“嗤。”平靜的屋內有一聲嗤笑，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有那麼大膽。跟着沈芃跪到裏屋，膝蓋早已痠痛，幸好有厚厚的地毯緩解了這種難忍。“擡起頭來。”我依言擡頭，察覺與牀前坐着的祖孫倆還有些距離，因爲我不能直視貴人容顏，燭光下映入眼簾的只是醬紫描金線繡花的裙裾，王權富貴，那一瞬間我腦中只閃過這一個詞。“嗯，是個機靈的模樣，又會點醫術，行吧，你們以後不必回竹苑了，就留在這屋伺候世子吧。”啥學不讓上了我行，沈芃可不行，我擡眼看向牀邊，想衝動地把這話說出，不想又撞進世子那一雙墨黑眼瞳中，燭光中帶着震懾讓我乖乖閉上了嘴，磕頭謝恩站到一旁，耳邊是祖孫倆的談笑，不管王府其他人怎麼樣，這個祖母是真心疼他的。過了一會外面有侍從來稟報，老夫人才和世子作別帶着兩個侍女走了，我們又跪了一次，起來後屋裏的其他婢女小廝也莫名陸續出去了，整個大屋就剩下世子、我和沈芃。“沈芃，福全已經把你們的物品收拾過來了，你去看一看。”世子一句話又支走了沈芃，我暗自挑眉，站着沒動。“過來幫我把鞋穿上，”屋裏就剩我倆，世子肯定是在跟我說話，這沒好氣的腔調：“真是沒有眼力勁兒”那是，我可從來沒伺候過人啊，倒是給貓穿過衣服。我也沒好氣地想着走上前蹲在牀邊，鞋子是用緙絲織造的福童嬉戲的毛靴色彩富麗做工精美，也不是不能自己穿。我認命地將靴子拿起，就看到世子裸露在牀邊的腳，蒼白細膩，晶瑩粉嫩，我呆愣了一下昂起頭望進世子的眼中，世子也不明所以地看向我。哦，世子還不知道我是個變態的手足控，我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心動放下鞋子拿起牀邊的襪子：“穿上襪子。”“哦。”從這個簡短的回答中我竟然能感覺到小世子是不喜歡穿襪子的，果真是個小孩子啊。我俯身將襪子鞋都給他穿好，又扶着他下牀，來到桌邊，桌子上只有熱茶，我皺了下眉頭跟世子說：“晚上別喝茶水了好嗎明天我制一壺藥茶送來。”小世子黝黑的眼眸回望了我一會轉過頭去說道：“不要假手他人。”“我知道，我會小心謹慎的。”老夫人讓我們進來侍候也並非沒有這樣的考量，自古醫毒一家，有我和沈芃在，小世子在飲食上會安全不少。想到沈芃，我又想到剛纔老夫人的話。世子已經舉步往書房走了，我亦步亦趨，房間很暖，我穿着夾襖已經有些出汗了，可小世子還將椅背上的毛毯鋪蓋在身上，坐下後他翻開書本，“咳，咳咳，今早先生講的課業，你都溫習了嗎”“當然，”我點點頭，坐在他書桌前下的地毯上，手放在桌上，下巴抵在手背上，搖晃腦袋不僅把先生今天教的內容描述了一遍還把佈置的功課解讀了一通，舉一反三我還沒達到那個程度，但融會貫通我可是有自信的。說完以後我昂頭看着眼前的世子，世子還維持着翻書的動作沒變，“是不是驚喜我這麼聰明”我得意地說。世子聞言倒是眨了眨眼，緩慢地點了下頭，沒想到他真的默認了我的自誇倒讓我不好接話了，空氣尷尬了一瞬，我順勢道：“所以，我和沈芃要是做了你的伺候你的人，荒廢學業豈不可惜啊。”“伺候我，咳、咳，可惜了”這話聽着就危險，我趕緊低頭認罪，卻沒有解釋認錯，小世子估計是知道我的想法，過了一會說：“你們還是陪讀，只是留在我身邊離我更近而已，當然學堂之外你們還是要伺候我的”傲嬌的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