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桃紅就被髮賣了出去,中午有下人去送飯發現吳媽死在了柴房裏,吳媽因爲脫了奴籍還有一個兒子傍身,張家也不能隨意處置,便找了仵作來驗說是前一晚就死了,仵作還帶人勘驗了現場,既未發現任何外人進入的痕跡也未發現吳媽掙扎的狀態,初步查定是自戕而亡。聽說吳媽手握柴刀脖子都被削掉了一半,可見當時下手之狠,一夜之後全身的血都流盡了,後來仵作還在查驗的過程中發現血跡匯聚成了一個字“劉”。吳媽不識字也根本不會寫字,現在下人們都在傳是吳媽的冤魂作祟。秋月膽大還去現場看了,回來跟我們描述了。“我領月例回來的時候聽說吳媽的兒子在前院裏鬧着說大夫人害死了他娘,老爺在跟官爺說話,大夫人暈過去了。”平安把小賬簿拿到我面前的竹桌上幫着算賬,我在第一次接管玲瓏閣的時候就把前世的阿拉伯數字教出去了,既方便統計又還算穩妥,外人看着不過是些鬼畫符不甚在意的。一旁喜樂和秋月跟着學,我在一旁看着,“知道吳媽喫虧在什麼地方嗎”我頓了一下,一本正經道:“她喫虧就喫虧在不識字上,若是識字她何至於會偷到御賜之物上,也不會被關進柴房羞愧自戕。”平安喜樂聽了相視一笑不說話,秋月倒是連連點頭贊同,一臉崇拜表示一定會跟着我好好學習,嗯,還是秋月乖。“哎呀,今天張府熱鬧了,誰能料到偷個東西竟鬧出人命,前院人多雜亂,你們沒事別往那湊,看好咱們的小院別出了岔子。”我沒形象地伸個懶腰叮囑了三人要好好學習後便走進後院的小屋裏,當時被領進這個小院時,我就發現靠近內屋有個小院子,四周種滿了高大喬木隱蔽性一流,讓肖康幫忙搭建了一個小木屋好方便我研製水粉配方,比起其他鋪子的鉛粉,玲瓏閣的胭脂水粉可是純中藥材安全無害的。“主子,前院來傳話,讓主子去一趟。”我從小屋回到內屋,平安給我整理好衣裙,“讓秋月跟我走,你們留在這,機靈點。”說完我帶着秋月跟隨來報小廝往前廳走去。從後門進去來到一個屏風後隱隱看到前面有位官爺與父親坐着喝茶,“安兒啊這位是提司大人,來問一問吳媽的情況。”我起身行了福禮,把我知道的都說了一遍,我不在的時候發生在院裏的事則由秋月補充,秋月沒有隱瞞連桃紅私自跑去父親書房的事也直白說了,父親尷尬地在外乾咳,不過從另一方面更顯出了秋月的傻氣和我們敘事的真實性。“我聽說貴府大小姐當年走失的時候是這個吳媽帶出去的”我起身行禮告辭的時候,聽到前廳突然問道。不過那時候我還年幼,這些事明顯不是問我了,我帶着秋月出去了。“大小姐,”回去的路上遇見劉氏身邊的何嬤嬤,“大夫人病了免了少爺小姐們的晨昏定省。”“母親大人病了可要緊,我稍懂些黃岐之術要不我去給母親看看”我關切道:“早知母親身體不適,我就不該在前堂耽擱這樣長時間。”一來二去的絮叨,我便無心地將提司大人的問話和我的回答都說給嬤嬤聽了,除了最後那句。何嬤嬤再三推拒了我去探望劉氏請求,一直將我送到院門口。隔壁,張寧容在她院門口站着,遠遠望向這邊看不清神色,難道當年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張寧容與我相差無幾,就算當年不知,現在也應該能隱隱猜到了,尤其吳媽死前留下的字。這整個張府又有幾個人姓劉呢,如今僕役們私下都在議論是不是劉氏做了什麼把吳媽害死,吳媽冤魂不散想伺機對劉氏索命呢。這些年大房家五個孩子,三個都是劉氏所處,其中還包括了兩個嫡子,父親的一個妾只有個女兒,一個妾無所出,張寧安沒有親母,我想起剛進府那天張寧宗與張寧宛相處的樣子,要麼就是劉氏教導的好,孩子們是真心相處的很好,要麼就是這張寧宗跟他母親劉氏一樣,若是後一種可能,還真是我不願見到的,聽說這個張寧宗還很聰穎於學業又很努力。我遙遙向張寧容招手,看到她沒有理會我便轉身進院,“秋月,”我喚着身邊的丫頭,“張家的這小小的宅子,有能耐的人,可真不少啊。”不過,看今天何嬤嬤如此這樣沉不住氣,是不是也說明了劉氏這一輩子只做了這一件對不起原主和她母親的事而心虛至極呢我坐在內屋梳妝檯前,臺上放着吳媽的口供,事肖康丟下的。於我料想差不多,吳媽當年受劉氏指使在中元節前張侍郎攜家眷進京述職時把我帶出去玩,吳媽的兒子與人販子勾結將我抱走了,張家派出人手去找,後來正逢劉氏臨盆,此事便也無人上心了,回揚州後親母就病倒了,腹中孩子也流產了,不久便撒手人寰。一年後劉氏因兩子一女被江景芳扶正,成了大夫人。“張寧安,吳媽已經死了,你想要劉氏的命嗎”我看着鏡中人問道:“你的母親,你的弟弟和你十年來的身份,死一個吳媽夠不夠嗯”鏡中人也同樣地看着我,內心毫無波動,原主真的已經徹底消失了,連記憶都不曾留下,張寧安的這母子三人許是早已團聚了,“太可悲了,除了我,誰還記得你們。”天色漸漸暗下來,我依然呆坐在屋內,腦袋空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然後我就看到有一豆光被人小心翼翼護着從門口漸漸出現在我面前,光越來越亮,我就那樣傻傻看着他出現在光的後面。“咳。”那人嘴角裂開,一個笑容還未完整顯現卻先咳了出來,似乎怪自己沒控制住煞了風景,上揚的嘴角又變成了不高興,這一幀幀的畫面像默劇的慢鏡頭讓我看個仔細,覺得有趣。我起身將他手裏的燭臺接過,放到桌上,去拉他的手,不出意外看到手指上有蠟油和蠟油燙出的紅痕,“第一次拿燭臺吧”我調侃着輕輕揉揉他的指尖。“我思念你。”世子將我摟進懷裏在我耳邊低語,我靜靜窩進他懷裏,鼻尖充斥了清淡的藥香和絲絲血腥,貪婪地呼吸這專屬於他的味道,我並未責他並未痊癒便貿然跑來,因爲我也在思念着他。“這個送你。”這樣靜靜擁抱着,頭上多了一物,“及笄的禮物,張家怕不會給你用心操辦了。”“我與張寧容相差幾個月,原本劉氏應該會讓我倆一起辦的,如今出了吳媽這樣的事,劉氏心虛怕近期都不敢見我。”我低低嗤笑,“今日開始便免了晨昏定省呢,及笄一事怕是不了了之了,”看到世子皺着眉頭,我笑着撫上,“左右我也不在意這些,父親大人既是想把我送入太子府,那我及笄之後也會拒了其他上門求親者,反倒讓我落得清靜。”“江侍郎”世子攬緊了我冷笑道:“我果然沒看錯他骨子裏的僞善貪婪,”世子低頭看我,“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如今我就要做他的天了。”我們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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