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京城下了兩天的鵝毛大雪後,天終於放晴了,空氣冷得滴水成冰,世子不出意料的生病了,但經過長期的調養已經不像往年那般整個冬季幾乎都在牀上度過,咳了兩天後便有了些好轉,裹着厚厚的貂絨披風,非要陪着我在粥棚待着。今年冬季酷寒,於是各地便涌現了很多災民,朝廷緊急下令賑災,京城中各大世家也都紛紛開設了粥棚,世子府因爲當家的生病,拖了兩天導致南街已經沒有我們的位置了,世子下令去了東街口,離父親的藥房近又能遙遙看到我的糖鋪,如果城市按照貧富劃分的話,這邊算是中下階層的人了,所以早早的便有一些人在我們粥棚前排了長長的隊伍。飢餓的身體很容易被病毒入侵,於是我在粥和饅頭中加了些藥材,味道可能有些怪但是對身體有益,兩天下來大家應該也有所察覺了,我們面前的災民隊伍也越發壯大,遙遙看不到頭,因此在城中有些轟動,甚至有些平民都混在其中想得一碗藥粥,我有些擔心這樣下去會太過張揚,更多的是擔憂府裏的存糧還夠不夠,想着把藥方公佈與衆,讓其他世家一起照做卻被世子阻攔了,他可能比我更加明白人心的險惡或者世家的僞善,覺得他們一定會渾水摸魚,到時候出了問題世子府被陷害,百口莫辯。昨天世子下了令:但凡城中居民想得世子府藥粥的均要貢獻米糧,按人口上交,世子府免費出藥熬粥,若再混跡於災民中,一旦被抓,嚴懲不貸。今早,我與世子來到粥鋪時,便看到了兩列長長的隊伍,侍衛們訓練有素地值守,羣衆們也井然有序地排隊領粥。“我說了不用那麼急着趕來吧”世子漫不經心地靠着棚柱把玩手中的雪球。今日來遲就是因爲他在院內沉迷於堆雪人的樂趣中,臨行前甚至下令不許家丁打掃府裏內院的雪,好方便他回來繼續,看了今天高升的日頭,我選擇了沉默一直就沒有好好玩過雪的世子像得了珍寶的孩子似的。正如現在在棚內不好玩雪便讓侍衛給他用大木桶裝了一桶,在那研究怎樣把雪球團的更圓,絲毫沒有顧及這棚內因爲他的雪桶而溫度直線下降就是仗着家裏有人伺候,生病了也不怕,趁着他沒注意,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到前面幫忙去了。人有的時候真的是,只要你稍用點心觀察,很多事情你都會發現一些端倪,因爲昨日世子有說了什麼渾水摸魚的人之類,今日我就有些警惕,然後還真讓我發現了,在災民的隊伍中有一位與衆不同的人,不是因爲他的穿着或者動作,而是在一羣因爲飢餓而目光呆滯的人羣中他顯得有些伶俐,眼珠到處亂轉有些過於賊眉鼠眼了。我看了下他前面的三五個人,我來到平安身邊接手了她的盛粥工作,過了三五個人後,他就來到了我的面前,不着痕跡的在接過他遞來的破碗時看了下他的手,雖不細膩光滑但是整潔乾淨,這下我就更覺得此人可疑了,不動聲色的給他盛滿了粥,然後我就拿起了粥桶的蓋子。果不其然,這邊剛把蓋子拿到桶上方,就聽見“呸”一聲,一口粥被吐到了抓着桶蓋的我的手上,估計那人也沒想到輪到他的時候我會蓋蓋子,因爲災民很多,粥都是一碗接一碗根本不可能把粥桶蓋上。見他這一口沒有吐到桶裏,他也愣了一下,我因爲燙下意識縮回了手,桶蓋落到桶上“咚”的一聲也驚回了他的神,他反應極快的將碗摔到我的面前,“他孃的,這是哇”一口沒有罵出來,我就看到有個更快的白影一閃而過,緊接着就看到他捂住了嘴,血混着雪就被他吐了出來,因爲發生的很快我也有些懵,隨即看到不斷的有雪球向他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一會的工夫那人就被砸的暈頭轉向癱坐到地上時,我才反應過來,雪球是從棚內竄出去的。原本平安離我最近,知道我被燙着後便急着用帕子將我手背上的米粒擦去,“別動”一聲令喝傳來,然後我的手就被一雙冰涼的手捂住了,涼意緩解了手背的蟄痛感,我才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理說粥桶的粥即使再保溫在這樣寒冷的冬天也不可能滾燙了,更何況那人還是入了口以後吐出來的,這種灼熱更像一種我趕緊抽回手,看到手背上已經發了水泡,是腐草粉“平安,快看看世子手心有沒有沾到”我趕忙喊着平安,一邊跑去雪桶裏將手插了進去,腐草粉對人體用過後,症狀特別像燙傷的感覺,會起水泡有灼痛感,但這個粉末毒就毒在倘若有人真的把它當成燙傷般用水沖洗,水泡就會破裂,裏面的液體像強烈的化學制劑般所流之處的皮肉都會被腐蝕,很多人誤食後都會全身潰爛而死,這症狀我曾在父親的醫館裏遇到過,幸好救治及時加上父親醫術高超,不過那位病人最後還是傷了舌頭,從此說不清話了。“我沒事,”一道比冰雪更寒冷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把他的皮給我扒了。”隨即就聽見剛纔那人撕心裂肺的聲音水泡沒破,世子應該沒沾到,我捂住手背的雪打了寒顫,然後一件溫暖的斗篷披到了我的身上,轉過頭看到世子又露出那種無機質的眼神,我動了動嘴脣,還是沒有說出任何的話。“別害怕,我暫時不會弄死他。”冰冷的眼神,冰冷的語氣,甚至是冰冷的手,像我這般在冰中沁過的手與之相比都分不清哪個人的手更冰冷,但世子捧着我的手的舉動是那樣輕柔又小心翼翼,溫暖的呼吸撫過手揹帶動我不由自主的輕顫,水泡已經乾癟了下去,留下斑駁的點點腐肉,看着特別慘不忍睹,“別擔心,幸好只是傷了手背,沒有誤食,回頭把腐肉挖出就好了。”我不敢看他的表情怕忍不住在大庭廣衆之下擁抱親吻他,於是將頭轉向了棚外,那個人已經被帶走,一切又都恢復了秩序,彷彿在大家看來方纔的騷動只是因爲有人不滿世子府家的粥罷了。“那個人,他”我疑惑地轉回頭,如果他只是想把藥下到粥桶裏讓後面的災民喝了世子府的粥腸穿肚爛,那就衝他往粥桶裏吐了一口,我也是不打算要剩下的粥了,而且若真的是他從口中吐出來的,那他的口腔早已被腐蝕到不能說話的地步了,可當時我分明還聽到他要罵髒話的,而且後來口吐鮮血也是被世子的裹着石塊的雪球砸的,世子剛聽我開了頭,表情就冷了下來,替我攏了攏披風,突然屈身將我打橫抱起,“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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