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穿心的疼痛比不上我眼前蕭文瑾眼中的難以置信和瞬間蒼白的臉,我倒在他的懷裏,卻分不清此刻生命流逝的是誰。

    “等,我。”

    “你果然還是要違背命運。”

    我的靈魂輕飄飄的從身體裏出來,身後是同樣輕飄飄的林原。

    “你”怎麼會,沒有蕭文瑾的心頭血,這命運之輪怎能開啓

    “我原也沒想到,你竟然有了身孕,腹中有了他的骨血,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什麼我身爲醫者,竟不知自己有了身孕,我不由自主撫上小腹,心裏更是疼痛,看着眼下心如死灰的蕭文瑾,倘若他又知道我腹中有了孩子我真的沒有把握他能聽信我留給喜樂的遺言,會老老實實等我

    “你有着前世的靈魂又懷着今生的骨肉,恐怕你”林原面帶憐憫地看着我。

    我飄在半空目光未從下方離開,看着肖福率衆砍殺了蕭文瑒的隨從,押走了蕭文瑒,父親去看顧皇帝,蕭文琮指揮着大家收拾大殿,似乎每個人都在忙碌,而阿瑾就只是緊緊抱着我的屍體,靜靜靠着門柱呆坐着。我心頭的血已經乾涸,染紅的衣衫浸溼了他的甲衣,喜樂連滾帶爬地屈膝行到他面前,遞過了那塊私庫玉牌,我甚至還聽到她一字不差地複述了我的話,蕭文瑾只是動了下毫無生機的雙眸,枯槁荒涼的眼神看了喜樂一眼,接過玉牌,踉蹌着起身抱起了我的身體離開了皇宮。

    “今夜子時,時空之門開啓,我到時候就離開了,你”

    “你籌劃六十年等一個輪迴,而命運安排蕭文瑾這個變數謀亂好趁機除掉他,如今這個變數仍在,你也沒有了他的心頭血來開啓時空,你確定你能回得去”

    “也許,從你來到這個世界,有些人的命數早已改變了,原本你替了他,是不可能成功的,可如今,你身上有他的精血,所以,有你在,時空之門依舊會開啓。”

    “你你是說”我有些驚詫地看向林原。

    “嗯,那個孩子如今依舊在你腹中與你骨血相連。”林原看向我的腹部,嘆了口氣道:“唉,原也不是想害人,只因回家之路必須要靠他,而他又爲命數所不容,如今一切都脫離了軌道,你何去何從”

    我看着遠去的蕭文瑾,“子時你來找我吧,我會送你離開。”命運安排蕭文瑾的歸途,如今這般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孩子如今在我腹中,我是那個命運中的意外,我相信自己會有辦法回到身體裏,重新復活的。形隨意動,我追着蕭文瑾往鈺親王府飄了過去。

    可能是我靈魂未散,我的屍體便也未像死去那般,如今被蕭文瑾梳洗乾淨後,穿上華服倒真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是氣息全無,不把我放進棺木,反倒搬運到牀榻,這就很詭異了

    屋外平安,冬霜,秋月和小豆子都哭得傷心欲絕,屋內蕭文瑾卻是溫柔地撫着我的鬢髮,深情似水地看着我不發一語。

    這個傢伙,不會就這樣與我的屍體同榻而眠吧

    “阿童,不要睡了,快點醒過來。”蕭文瑾輕蹭我耳鬢,喃喃低語,就像素日裏鬧我的模樣,“嗯快一點哦,南洋的船回來了,晚上會有你喜歡的海鮮,而且今天的滿月,我們可以一起去如意樓,那裏又有了新出的酒,只要你現在醒來,我就不阻攔你,想喝多少都行,快一點醒啊,阿童,你這一覺睡得太久了,天都要黑了”

    蕭文瑾一直不斷地催促我,而牀上的我的屍體,無動於衷,門口的哭泣也漸漸消失,是和順郡王幫着肖總管在安撫大家。

    父親也從宮裏回來了,皇上中毒傷及根本,如今雖醒了過來,可身體大不如前,穆王一衆亂黨被悉數關押,穆王府也被查封,領頭的被關進大獄,其他的都被斬殺,像當年一樣,京中人人自危。

    子時,我被林原召喚回了宮中,在他的國師殿內,一道陣法已經繪好,他的身體已經躺在了上面,真不知同樣身爲魂魄的他是怎麼做到的。

    “身體是我叮囑道童搬運的,至於陣法,是我一早就畫好的。”看出我的疑惑林原沒好氣兒地解釋了一遍,說完他便口中唸唸有詞,我感到一陣心痛,隨即我又感覺到身體裏又了另外一種力量在拉扯,似乎在保護着我,一滴心頭血從靈魂的心口沁出,落在陣法中林原屍體的眉心上,陣法發出耀眼的光,林原飄於其中,

    “江童,你真不與我走若你想離開,我也不是沒法子,只要將你腹中孩子拿掉。”

    “不用了,”我打斷了他的話,這個孩子如今還只是一點精血,但我已經能感受到他在全心護着我了,而且蕭文瑾在這裏,我又怎麼會離開,我不像林原在那個世界還有牽掛。

    林原嘆息中帶着期望和喜悅消失在光芒中,我相信他一定是回到家人身邊了,陣法消失後,林原的屍體化成了白骨,想來他也是魂穿到此人身上,而這個人,已經死亡了六十年,我還在這樣想着,眼前的白骨又化成了灰,煙消雲散了。

    我趕緊往鈺親王府飄,剛到達宅子上空,便聽到內院傳來淒厲的喊叫,衝進內室,看到蕭文瑾衣衫不整地摟抱着一具白骨,那是我的屍體

    因爲靈魂的離開,我身體的原主也像林原的那般,死去了十多年,早已化成白骨。

    蕭文瑾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狀若癲狂,口中吐着鮮血卻不讓任何人靠近,懷中的骨頭已經回到我初來時那個幼年時期。

    大家都被這一幕驚呆了,我焦急地飄在他身邊,企圖能安撫住他,卻是徒勞無功,父親被緊急帶了過來,肖泰以下犯上打暈了蕭文瑾,父親使出渾身解數才得以保住他的性命,不至於讓他肝膽俱裂而亡。

    望着他昏過去的容顏,懷裏還緊緊攬着那具屍骨,我心如刀割,說了讓你照顧好自己乖乖等我這般讓人心碎

    沒到一刻鐘,蕭文瑾又掙扎着醒來,像神經衰弱的人被饜住了一般,撕心裂肺的哭叫,不能再強制弄暈他,否則會損傷他的大腦,父親和肖泰他們束手無策,我在一旁焦急萬分,可我如今是條幽靈,根本觸碰不到,眼看着蕭文瑾又開始大口吐血,儼然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這樣下去他性命難保。

    情急之下,內室的門被撞開,一個道童狼狽的出現在屋內,“鈺親王,你妻子還未死,你若再這樣下去,她定會魂飛魄散”

    這聲爆喝倒是鎮住了場面,蕭文瑾停止了掙扎,一雙墨如深淵的眼睛毫無情感地望了過來,彷彿下一秒道童若是撒謊就會直接被碎屍萬段。

    道童從懷裏掏出一個烏木盒子,隔着盒子我能感覺到一股力量,這股力量讓人覺得很舒服,我情不自禁地靠了過去,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珠子,再昏暗的室內散着瑩瑩的光。

    “師傅臨走前交代,讓我將此物交給鈺親王,可保鈺親王妃母子魂魄不散。”道童此言一出,在場除了我其他人都如遭雷擊,我尷尬地扶了下額頭,雖然無人看到我這般舉動。

    林原曾說我腹中的孩子太小,目前的醫術手段根本診治不出,若不是我靈魂出竅,他也是看不到的。

    對於懷孕的這個消息,蕭文瑾的反應是“哇”地吐了口鮮血,父親還在拉着他的手腕診脈,但眼神卻直愣愣地看着道童手中的珠子,目前大家看着珠子的眼神就仿若是在看一個孕婦

    “師傅說了,親王妃不願離開王爺,此刻定然在王爺身旁,這個珠子可以讓她在靠近生魂時不受損傷。”說完就將盒子遞給了蕭文瑾,我也隨着飄了過去。

    溫潤的珠子落入蕭文瑾沁涼的手中,我似乎也感到一陣舒爽,情不自禁地靠近,蕭文瑾渾身顫抖了起來,猛然轉過頭看向我待的位置,我嚇了一跳,那一瞬間我以爲他能看到我了,直到他的手穿過我的身體,“阿童,是你嗎你就在這裏,在我的身邊對不對”

    好吧,也許是血脈通過珠子有所感應,蕭文瑾看不到我,卻能感覺到我,我心下失落隨即又慶幸,這樣他便會願意診治,不會一心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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