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她後來成年了,偶爾都會回憶起來。
那片湛藍的天空。
十幾個孩子手拉着手,把她圍在小角落裏頭。
“言卿是個騙子,言卿是個小偷。”
“不要和她玩。”
…
“不要和她玩。”
沿着昏暗逼仄的樓梯往上走,兩人都沒有出聲。
一片寂靜裏頭,身旁的男人忽然出聲。
“你不開心。”
是陳述句。
言卿驚覺這個男人敏銳的洞察力。
她沉默了幾秒,沒出聲。
“爲什麼?”身旁的男人問出聲來,他的步子頓了頓,停下了腳步。這件事情,對他來說,似乎很重要。
言卿牽起脣角,衝着他笑了笑:“沒什麼。”
顧慎之沉下眼,脣角動了動:“不想說?”
言卿原本以爲,顧慎之可能會喋喋不休說個不停。結果,顧慎之根本就沒有多說些什麼。
兩人沿着樓梯繼續往前走。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手牽了一路,言卿都沒有發覺。直到這會兒,才發現從男人手心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熱度。
言卿愣了幾秒,就慌忙地想要掙脫開身邊男人的手。原本禁錮着她的男人的手,只是這麼簡簡單單的,就鬆開了。
“卿卿。”男人忽然叫住了她。
“怎…怎麼了?”言卿轉過身,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那個冷漠的男人,脣角動了動,笑着說:“卿卿,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所以,別難過。”
他似乎不怎麼說這樣鼓勵人的話,因此,中途停頓了幾秒。
男人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不知道爲什麼,言卿的心裏頭閃過一些怪異的神色。那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
言卿是個喫軟不喫硬的人,要是顧慎之把她囚禁在那裏,那她可能就真的會和顧慎之硬扛到底。可…顧慎之這樣溫和地安慰她。
言卿慌亂地別開了眼,錯覺了男人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苦神色。
“謝…謝謝!”背對着身,言卿一五一十地說道。
言卿根本就不敢回頭看顧慎之,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從兜裏取出鑰匙,插進門裏頭。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不管怎麼開,門都打不開。
手背上有冰冰涼涼的觸覺。
言卿慢半拍地垂下頭,這才發現男人抓着她的手,微微使勁。
房門開了。
她轉過頭,衝着男人傻笑了一下,就慌亂地進了房間裏頭。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麼。
等到言卿徹底冷靜下來以後,言卿才發現…
顧慎之…被她給關在了門外…
在意料之內的是,顧慎之沒有離開。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房門前,那張漂亮的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神情。
“對不起,你進來吧。”言卿抿了抿脣角,小小聲地說道。
臉頰兩旁掉落下來的碎髮,被男人隨手撥弄到耳後。
他定定地看着她,視線在她的眉眼間打轉。然後垂下眼瞼,彎下腰,薄薄的兩片脣動了動,他淡淡地說:“卿卿永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
就聽到面前的男人接着說道:“所以,哪怕卿卿想要我的命,也沒關係。不管卿卿要什麼,只要是我能給的,我都會給。”
男人的脣角,泛起幾抹笑容。像是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小石子,泛起了漣漪。
言卿瞳孔緊緊地縮了一下,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男人的容顏。
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天晚上。男人緊緊地拉着她的手,低聲告訴她:“只要殺了他,就能回家。”
言卿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這件事情的真實性。要是她想要顧慎之的命,顧慎之就真的會把命給她。
這種感覺,來的過於荒謬。
畢竟,對面那個男人,可是顧慎之啊。而顧慎之和她,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最近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對於她來說,過於離奇。在此之前,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她會和一個這樣的男人,糾纏到一起。
言卿自嘲地笑了笑,不敢多想。
她慌亂地轉移話題:“對了,外面肯定很冷吧。”
言卿乾笑了幾下,低聲說:“你快進來吧。”
索性顧慎之也沒有再說些什麼,邁着大長腿,走了進來。
言卿彎下腰,給男人拿了乾淨的室內鞋,依舊把男人安置在那張小沙發上。
她看了眼時間,等趕緊做飯了。她尋思着,怎麼都得讓顧慎之喫完了飯就趕緊走。免得顧慎之和吳桐碰上了。
到時候她就是長了十張嘴也解釋不清楚,爲什麼她的屋子裏頭會有一個男人。
客廳裏頭,播放着喜劇。沙發上坐着一個模樣清俊的男人,神色冷清。哪怕是看這種能夠使人開懷大笑的喜劇,男人的眼神,依舊是無比的冷漠。
就像他根本就不是在看什麼喜劇,而是在做一件特別正經的事情。
言卿一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她的肩頭聳動了一下,有些想笑。
她忍住沒笑,清咳了一聲:“可以喫飯了。”
男人坐在沙發上沒動。
言卿以爲他沒有聽清楚,上前幾步,拍了拍顧慎之的肩膀。卻被身邊的男人給抓住了手腕。
顧慎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眼睛漆黑如墨。
不知怎的,被這樣的眼神看着,言卿覺得渾身都不舒服。總覺得她好像做了什麼對不起顧慎之的事情,可是轉念一想,這怎麼可能啊。
言卿重複了一遍。
身旁男人脣角動了動,他的臉湊近了幾分,良久才說道:“我的名字。”
男人的眼睛很好看,眼尾微微上挑,給男人平添了幾分妖異的美感。他素來冷着一張臉,身上冷清的氣質和這種妖異的美好就糅合到了一起。
言卿怔愣了幾秒,往後退了幾步,沒有想到顧慎之會怎麼在意這麼點兒小事。她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阿慎,喫飯了。”
男人脣角翹了翹。
那是一個特別心滿意足的笑容。
餐桌上,平日裏頭就只有言卿和吳桐兩個人。這會兒,再加上了顧慎之,就顯得有些擁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