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了那輛出租車。
報了醫院的地址。
“小姑娘，你這是去看親人吧。看你着急的，方纔差點就出事了。”
言卿輕嗯了一聲，她沒有什麼說話的慾望。司機看出了言卿的異常，沒有多說什麼。
車子快速地駛過，周圍的景物，都在眼前倒退。
言卿抱住自己的膝蓋，把自己的頭，埋了進去。這是她在緊張不安的情況下，纔會有的舉動。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那張清秀的臉上，更是慘白一片。
這麼多年，宋兆就是她的親人，她唯一的親人。他們一直，都是此次扶持着長大的。走過了彼此歲月裏頭，最重要的時光。
宋兆對於言卿而言，是一個特別珍視的存在。他不是她的親人，卻更像是她的親人。
言卿根本就不敢想象，此時，宋兆的病情。她只能在心裏頭，祈禱着，他平安。
一路上，都是紅燈。
眼見着過了一個紅燈穿過去，就是醫院了。可是車子，卻堵塞的，寸步難行。
“師傅，多少錢？”
出租車司機愣了幾秒，報了一個數，就看到女人把錢遞給了她。然後，脫開了車門，頭也不回地狂奔着離開了。
女人奔跑的聲音，在車流上，格外的醒目。
言卿的體力，一直都不是很好。此時，她的心裏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去看看兆兆。
“你好，請問有沒有剛被送進來的病人，你們方纔打電話給我的？”言卿氣都沒喘勻，就衝到了護士臺上，着急的詢問。
她的模樣，看起來實在是太糟糕了。言卿今天穿的鞋子，根本就不適合奔跑。在方纔的奔跑中，她的鞋子，掉在了地面上。她根本就沒來得及撿起來。
此時，她的一隻腳光着，一隻腳穿着鞋子。看起來，分開的狼狽。
護士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把言卿給領到了手術室旁。
“病人現在在裏頭做手術。”
言卿道了聲謝。
等手術的時候，總是分外難熬的。言卿一眨不眨地盯着手術室上，正在手術的字眼。
一顆心，跳個不停。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才暗了下來。
*
出了書房，往樓下走。顧慎之竟然意外地看到了有一個人，在逗弄着自己的兒子。
男人的身影，再熟悉不過。
顧慎之眯起眼，淡淡道：“思卿，過來。”
顧思卿向來聽話，二話不說，就過去了自己父親的身邊。
男人轉過頭來。
他已經不再年輕了，他身上，是歲月積澱下來的魅力。這樣的男人，依舊有無數的女人，前仆後繼。
他年輕的時候，是青城有名的風流浪子。無數的女人，爲了他大打出手，他就坐在一旁，自顧自地喝着酒。
這個男人，多情又無情。
他早就把唯一的那顆心，給了旁的人。後來，哪怕是這顆心，爛了，碎了。他也不願意把這顆心，給了除他以外的人。
顧慎之沒有出聲。
他對這個生理上的父親，從來都沒有任何的好感。甚至可以說，是這個所謂的父親，徹底地毀掉了他的人生。
他的母親，就是由於這樣的一個男人，變得歇斯底里。每一天，她都在那座大宅子裏頭，癡癡傻傻地等待着那個不會回來的男人。
愚蠢到了極點。
顧浩鈞看出了他的不喜，他並不在意。他今天來這裏，只是想知道一件事情：“有那個孩子的下落了嗎？”
他的神情，有些緊張，有些無措。
當年，哪怕是他的私生子，死在他的面前。這個男人，也依舊沒有變了臉色。就彷彿死掉的那個，根本就不是他的親骨肉，而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而此時，他竟然露出這樣的神色。顧慎之覺得有些可笑。
他對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早就沒有了任何期待：“父親，我想這與你無關。”
顧浩鈞並不在意他的態度。
這麼多年，他根本就看不透自己兒子的心思。哪怕所有的人，都告訴他，他的兒子，愛慘了那個孩子。
顧浩鈞依舊不相信。
顧慎之，根本就沒有心。
眼見着他帶着顧思卿就要往樓上去，顧浩鈞忍不住脫口而出：“難不成，這一次，你還要報復那個孩子嗎？她根本就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這一句話，在顧慎之的心裏頭刺了一下。
鑽心的痛。
沒有人比他自己更在意，他當初接近言卿的那個可笑又荒謬的目的。如果被這個男人，給明晃晃地重新揭露出來。
顧慎之竟然覺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
他的手，用力到指骨泛白。
等到察覺到的時候，他才發現，顧思卿的手，早就被他捏的，青一塊，紫一塊。
可顧思卿愣是咬着脣角，一聲不吭。這倔強的模樣，像極了言卿。
顧慎之的心底一抽，已經鬆開了顧思卿的手。
“思卿，你先上樓，乖乖待在房間裏頭。等一下，爸爸回來找你。”
顧思卿猶豫地看了顧慎之，還是點了點頭。
等到顧思卿徹底地消失在他的視線裏頭，顧慎之，閉了閉眼。
“你覺得你有資格這麼問嗎？那是司念之的女兒，不是你的。哪怕司念之死了，埋在墳墓裏頭了，那上面刻着的，依舊是言凌的名字。而不是你，顧浩鈞。”
顧慎之一字一句說道。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顧浩鈞，在這一瞬間，顧浩鈞臉色就變得慘白一片。
顧浩鈞似乎是有些不能承受，身體都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個叫做，司念之的女人，是他心底裏頭，永遠的痛。
他用了這一生，都無法忘記這個女人。與其說是忘不了，或者說是不想忘，也不敢忘。
顧浩鈞的耳旁，似乎又響起了過去的聲音。
—“我司念之，這輩子，只會愛顧浩鈞一個人。”
—“我顧浩鈞，這輩子，只會愛司念之一個人。”
—“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