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打在男人好看的側臉上，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宛如高高在上的神袛，墮入了凡塵。從此，有了七情六慾。
顧思卿看不懂男人臉上的表情，可他覺得男人似乎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他咬了咬脣，有些猶豫。
爺爺從來不讓他在爸爸的面前提媽媽，說要是提了，爸爸會難過。雖然他還不清楚，難過是什麼意思。
“爸爸。”他伸手，抓住男人修長的指：“爸爸會難過嗎”
難過
顧慎之的脣角動了動，心口一窒。他說：“爸爸不難過，所以思卿不管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告訴爸爸。”
“媽媽，是媽媽。”他說，見男人沒有什麼反應。他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照片，遞到男人面前。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校服，衝着鏡頭，甜甜地笑着。
是卿卿
是他的
顧慎之眸光一窒，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她的照片了。他笑了笑，有些苦澀。可能是因爲她恨他，所以這麼多年，一次也沒有來他的夢裏。
顧思卿手裏頭的這張照片，還是當年他哭着找媽媽的時候，他給他的。沒有想到，這孩子竟然一直把它放在枕頭底下。
顧慎之有些失神。
對於顧家的人而言，言卿這兩個字，就是一個禁忌。因此，根本就不會有人在顧慎之面前提到這個名字。
起初，顧慎之想她的時候，就會拿出她的照片看。
一年，兩年，三年
不知道過了多久。
顧慎之終於明白了，言卿再也不會回來了。以後，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和他說。
“阿慎，你還有我。”
顧慎之的臉色慘白一片，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只照出了一臉的悽惶。
見男人沒有反應，顧思卿想了想，把照片放在男人的手掌心。一字一句地說：“思卿想媽媽了，爸爸帶思卿找媽媽。我今天在商場裏看到媽媽了媽媽比照片上還要好看”
什麼
顧慎之比誰都清楚，言卿已經不在了。可心裏還是存着幾分希冀。言卿在他不知曉的地方，好好地活着。
顧思卿點了點頭：“爸爸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王姨。王姨也看到了的。”
顧慎之難以置信地擡眼，他聽到自己問出聲：“思卿真的見到了嗎”
明明知道，那根本就不可能。可顧慎之還是存了一個奢望。萬一，他的卿卿還活着呢。只是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顧思卿點點頭：“真的，爸爸可以帶我去找媽媽嗎”
顧慎之的脣角動了動，他笑了笑：“會的。”
不知道是告訴自己，還是告訴顧思卿。
男人脣角的笑容宛如曇花一現。
商廈的負責人，一大早就來到了ys大樓的辦公室。他開始尋思，莫非是最近的管理不善，也沒有吧。自打聽到顧慎之要來，他們都打起精神做事，生怕被指出哪裏不好。
這位主，他們可是聽說過的。
辦公室裏一片寂靜。
黃經理把最近的東西都整理出來交給顧慎之：“顧總，您看看，這是最近的業績。”
黃經理怔愣了幾秒，不明白顧總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手底下的人，哪個出了差錯。黃經理不敢怠慢，立馬匆匆去拷貝了一份，親手交給顧慎之。
“下去吧。”男人看着手裏的u盤，神色不明。
“是。”黃經理摸不着頭腦，退下了。
那天上午，顧慎之推遲了所有會議的時間。自己待在辦公室裏頭，不見任何人。
恐怕不會有人想到，日理萬機的顧慎之，竟然會在辦公室裏頭，一遍遍地找着一個女人的身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呼吸一窒，視線頓住。
拿着鼠標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把某個區域裏頭的圖片放大。
卿卿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女人的面容，是卿卿。有多久沒有看到卿卿了，是1360天。每一個日日夜夜，他都在想着她。只能每天拼命地工作，才能夠麻痹自己。
“付融，來我辦公室。”顧慎之打了一個電話，諾大的辦公室又重新安靜下來。
良久，他終於伸出手。隔着屏幕，輕輕碰了碰女人的臉。
一觸即離。
怕這一切，只是他的一場夢。
付融一到公司，就聽到了些閒言碎語。什麼公司今天好像有什麼大事，今天一上午都沒出來。
大事付融輕嗤了一聲，顧家的錢多的事，哪能有什麼大事。更別說，顧慎之的手段。納悶歸納悶，他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他倒是想知道，這事都多大。纔會讓出了名的工作狂，把工作都給放下了。
“慎之，怎麼公司出什麼大事了”
人還沒有進來，聲音先傳了進來。
聲音戲謔。
青年有一雙迷人的丹鳳眼，顧盼生輝。他把門帶上，半靠在門邊。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顧慎之沒擡眼，把圖像上的人指給他：“去查。”
付融愣了幾秒，言卿二字已經脫口而出。他下意識地擡頭看顧慎之的反應，果不其然，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所以，你今兒個會議也不開了，就是這個原因。”他用的是陳述句。
怪不得顧慎之竟然放在了工作，恐怕在顧慎之的心裏，什麼都比不上言卿來的重要吧。
顧慎之沒有說話，就是已經默認了。
“顧慎之，你醒醒吧。”沒忍住，付融說道，想要把顧慎之給罵醒。
付融是顧慎之的發小，家裏自然也是有錢的主。他和顧慎之不一樣，他對繼承家族事業沒什麼興趣。
女人對於他，更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他慣常奉行的宗旨，就是玩。天大地大，他玩爽快了，纔是王道。
當年，他可是親眼看到顧慎之如何變成一個沒有感情，只知道工作的機器人。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一個女人。一個叫做言卿的女人。原先雖說冷了點，好歹還是有些人氣的。現在，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機器人。
他最見不得的，就是顧慎之變成如今這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