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純臣 >第480章 四七八
    紀逐鳶順着沈書的手指摸到他的腕上,以指勾起那條髮帶,牽起沈書的手,在他的食指烙下一吻。

    沈書只覺滿臉都發燒,責怪地看了一眼紀逐鳶。

    雖然兩人沒有明說,彼此卻都知道,在軍營裏還是要注意點。尤其是當初正因爲紀逐鳶無所忌憚,被陸霖撞破二人的關係非同一般,陸霖無心的一句話,讓楊憲抓到把柄。

    但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是沈書極少有機會體驗到的,是以當天夜裏巡哨回來,沈書累得晚飯都不想起來喫,紀逐鳶還要爬上榻來時,沈書終究沒力氣把他踹下去。軍營裏向來整夜都有人巡邏,紀逐鳶有官職在身,職位不高,一整夜裏有好幾次手下人來請示,每當這種時刻,沈書就駭得不行,生怕被人撞破,愈發不敢動彈。

    牛皮帳篷的門簾,不過是薄薄一層,來個不知趣的,直接掀開門簾進來,就會被人發現。

    而這一晚難得的晴好,更增加了暴露的風險。沈書不住扭動手腕,以眼神討饒。紀逐鳶卻視而不見,每當人來,他反而愈發放肆。

    沈書不住吞嚥,只覺牙齒裏咬的布都溼透了。天快亮時,紀逐鳶纔將沈書抱着讓他安然入睡。

    沈書是被馬顛醒的,睜開眼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紀逐鳶抱到馬上來了,意識回籠當時,便覺得渾身散架了一般。紀逐鳶騎馬帶他,遠遠從左翼跑到隊伍前面,道路上滿是黃沙,天空中一聲接一聲的響哨掠過。

    這是哪?沈書心中存了這個疑問,朝四下裏張望,面前是一座矮山。

    “醒了?”紀逐鳶低下頭來。

    “去哪兒?”

    “不告訴你。”

    沈書哦了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繮繩,雙腿一夾馬腹,叱令坐騎撒蹄狂奔。

    紀逐鳶卻笑了起來,笑聲無比爽朗地飄散在風裏。

    恰在沈書愣怔的短短一剎那中,紀逐鳶已反客爲主,他的手臂如鐵一般剛勁有力,他把住沈書的手,借沈書的手控馬,馬速漸慢了下來。

    “到底去哪兒?”沈書哭笑不得,在馬上也不敢亂動,他屁股還有點疼,騎慢點也好。

    “翻過這座山,就是抱姑堰,要打一架,抱姑堰又決口了,得在附近駐幾天。”紀逐鳶貼着沈書的耳朵問,“不告訴你去哪兒,跟我去嗎?”

    這簡直是明目張膽地挑逗,沈書低頭躲開紀逐鳶,不想答他。

    “帶你去個沒人的地方,像昨天那樣。”紀逐鳶語速越來越慢,聲音也越來越低沉。

    沈書卻越來越受不了,渾身發熱,舔了舔嘴。江南的山座座籠着翠色,連日都是雨,好不容易晴一天,道路雖幹了,但只需些許微風,樹葉就會迫不及待灑下一層溼霧。沈書不知這是怎麼回事,紀逐鳶隨口那麼一說,他腦子裏已經開始浮現幕天席地,野獸般在山間在林中,同他毫無阻滯地融爲一體。世間所有生靈都享受過這種純然、再無任何隔閡的交融,唯有人以禮自持,反不知那是什麼滋味。

    抱姑堰原是攔洪防潮的堤壩,紹興數月戰爭,因抱姑堰直接決定下游灌溉和交通,在兩軍的拉鋸中反覆被挖斷。

    更不妙的是,近日紹興多雨,雨水氾濫,各處農田泥濘,幼嫩的秧苗受不了大澇,而暴雨一來,泥沙被河道中溢出的洪水帶往下游,土壤越衝越薄,稍遇晴天,便有不少土塊黏在道路上,夾雜着黃綠色的草葉。

    而徐昺領兵援紹興後,主要的着眼點,便在抱姑堰上,然則雙方交兵互有勝負,一旦暴雨降下,軍隊都要到五里外的村落裏方有地方避雨。若只頂一會,便是在雨中淋着也無妨,半日以上便會造成士兵患病,雨水、腐泥和高溫雜錯着來,軍中高級將領便都擔心爆發大疫。在洪水氾濫的季節,一旦軍隊裏爆發瘟疫,戰力便會大大削弱,真到了決勝負的關頭,反會因小失大。

    於是徐昺到了紹興第一件事便是親自監督抱姑堰加築,近幾日裏再度被敵軍挖開,前兩日暴雨,將本來隱蔽的決口處衝開。徐昺也是無奈,徵集的三千義夫都是拿錢辦事,在雨水充沛的季節,要挖開堤壩是天老爺幫忙,而重築卻十分艱難。

    “這能行?”紀逐鳶側頭疑惑地問沈書。

    “應該可以。”到抱姑堰後,沈書便帶上唐讓,和紀逐鳶到壩上去看,又騎馬巡查了方圓十里的村落。回來之後,紀逐鳶到中軍帳去議事,沈書便在露天地裏寫寫畫畫。

    後來各營開始紮寨,在營盤周圍將牛車首尾銜接起來,豎起拒馬樁,又在木柵上插上長矛對外防禦。

    周圍在扎帳篷的時候,沈書畫完圖紙,有人過來好奇地看他,他便跟人笑笑。紀逐鳶的手下來了好幾回,都知道他收了個小兵,長得跟個小白臉兒似的。安營紮寨乃是駐守一地的必須功課,由主帥選定紮營地點,統計人數,劃分區域,由內而外安排中軍帳及由上而下各級將領營帳,最外一圈帳篷是普通士卒,外圈再外,是簡單的防禦工事。此外還要挖坑填埋人畜糞便,處理行軍留下的廢料,譬如說草木灰燼,獸骨之類。

    這也是斥候打探時最容易捕捉到的痕跡,所以有經驗的將領,擅長掩蓋行軍痕跡,就連伐木也有許多訣竅,在大山大澤中行軍,植被和天氣的變化多端,都是天然的輔助。

    這時已經到晚上,帳篷裏點了一根牛油蠟燭。

    紀逐鳶拿着圖紙看了一會,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只是有點捨不得剛進來坐下,一盞茶都沒喝,又得出去找將軍說事。

    沈書對紀逐鳶的心情毫無察覺,半日趕路,半日用腦,沈書已經有點餓了,還犯困,頭也不擡地說:“快去,你回來我們就喫飯。”

    紀逐鳶剛出去,唐讓便過來了。

    “千戶讓我過來守着你。”唐讓讓沈書取出乾糧,就在帳篷裏支起一口小爐子,把帳門打開透氣,切了些肉乾,撕碎鹹菜,灑在煮開時咕嚕響的湯飯裏。

    很快,紀逐鳶便回來了,盤腿在沈書旁邊坐下。

    三人安靜地用完飯,沈書想去刷碗,唐讓卻根本不讓他插手。紀逐鳶早脫了皮甲,只穿單衣與襯褲,坐在昏黃的燭光裏,給沈書煮茶喝。

    “還有茶?”沈書驚奇道。

    “專門給你搶的。”

    沈書:“……”

    等到茶能喝了,沈書嚐了一口,竟比平日在家裏喝的還好些。沈書雙眉微揚,長嘆一聲,有唏噓之意。

    “怎麼了?”紀逐鳶緊張起來,說話都有點結巴,“我沒試過,不好喝?”

    輪到沈書奇怪了:“平日你都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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