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純臣 >第497章 四九五
    “你說劉福通?”沒有什麼比穆玄蒼帶來了韓林兒更讓沈書震驚,劉福通想暗殺韓林兒,是最合情合理的猜測。當初韓山童自稱明王,剛剛起事就被朝廷抓了殺頭。劉福通帶着他的兒子逃遁,韓山童在燒香會是有一定號召力,但終究未成氣候,否則他也不會那麼輕易被帶走。劉福通立韓林兒爲小明王,後來奉他爲皇帝,國號宋,建元龍鳳。也有以韓林兒爲傀儡的意思,在紅巾軍裏,什麼都是劉福通說了算,韓林兒寵信的杜遵道本已經做了丞相,劉福通卻派人將其刺殺。

    “他自己養了一批死士,專事暗殺,大概有五十來人。”穆玄蒼說。

    紀逐鳶懷疑道:“你對付不了?”

    “正大光明地打,不是我對手,若要暗殺,那就是防不勝防。此行我繞道荊州,把尾巴甩乾淨才進的隆平。”

    聽穆玄蒼這麼說,沈書就知道他的手下爲什麼都不在了。但想到穆玄蒼的手下,沈書忍不住問:“你手下有個女的,甚是厲害,叫什麼名字?”

    穆玄蒼滿腦子都在想安頓韓林兒,一時岔了神,“什麼女的?”

    “大概去年七八月的時候,來了個人,說是替你帶話,北方有旨要來,讓我做好準備,還指點了我幾句。”

    說起韓林兒要下旨,讓沈書辦一件事,那時候沈書就可以收拾收拾回朱文忠手下去了。

    穆玄蒼神色間有點尷尬,想起那時自己的想法,甚至有些可笑。

    這難得的機會,紀逐鳶卻沒有嘲諷他,反道:“那女子抓住了我們家裏走失的小孩,要跟沈書單獨說話,一招調虎離山,我趕到時,放箭卻沒射中她,智計與身手都相當出色。應該是你手下得力的人。”

    “她叫邱辛月,如今是我身邊的右司尉,專司情報。被我派去了龍興,另外我派了人到徐壽輝身邊,說服他遷都龍興。”穆玄蒼道,“徐壽輝身邊我佈置了不少人,他爲人寬厚,也許你聽過許多他身邊的人叛變,以爲他懦弱。其實徐壽輝本人確有帝王的潛質,他手下聚集了一批將帥之才,陳友諒便是其中之一。吸引衆英雄投他便是一種本事,他爲人海派豪爽,打着摧富益貧的口號,手下盡是些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窮得叮噹響的莊稼漢。這些人大多喫夠了苦,比任何一支隊伍更加體恤佃戶,每到一地只登記歸附者的姓名,更將大戶田地分給窮人,不淫不殺。得到衆多窮苦百姓的擁戴,名望極高。韓山童舉事那年,徐壽輝立國天完,年號治平,自己登基做皇帝。說起來,他稱帝比韓林兒更早。”

    “但我聽說,倪文俊架空了徐壽輝,如今倪文俊爲陳友諒所殺,陳友諒打下龍興後,可沒有一點要請徐壽輝入主的意思。”沈書道,“或許早年的徐壽輝確實不可小覷,如今是什麼樣,我們見不到他的人,只能揣度……”

    “我手下有人已是他身邊的近臣,大概知道他的爲人。只是倪文俊的叛變,着實讓他頹喪了不少,也新添了多疑。去年陳友諒剛打下龍興,他要遷都,被陳友諒不留情面地拒絕。之後便時常發怒,深夜靜思,一起舉事的多已經不在他身邊,死的死,逃的逃,許多人都歸附了陳友諒。倪文俊瞞着他做了不少打壓旁人的事,徐壽輝才三十九歲,有時半夜起來發瘋似的狂叫,令聞者膽寒。”

    “是得了什麼病?”沈書問。

    穆玄蒼搖頭:“沒有,但也差不遠了。”

    從陳友諒打下龍興,暗門帶回的消息,也圖娜聯合胡坊各族,暗中支持陳友諒,當中又有不少遊商。他們穿行於漠北漠南,可以爲陳友諒帶去戰馬和金銀,又能以商人和僧道的身份巧妙僞飾。從天下大亂起,最讓蒙古人警惕的便是南人,長了一張胡族的臉,更容易躲過官軍的盤查。而到了漢人的地盤,藉助陳友諒的部下,又可僞裝成紅巾軍當中的任意一支。

    穆玄蒼似乎十分糾結。

    沈書沒有出聲,視線落在穆玄蒼的手上,只見他的拇指與食指不住摩挲,指節因爲用力發白。沈書又與紀逐鳶對視一眼,紀逐鳶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既是安撫沈書,也是有意在穆玄蒼的面前宣示所有。

    而穆玄蒼並沒有注意紀逐鳶的動作,此刻他心裏堆的是一件真正的大事。

    穆玄蒼反覆擡頭,反覆看沈書,最後終於說:“徐壽輝身邊,我安排了謀士,倪文俊反叛時,正是他提醒的徐壽輝,可以說救了徐壽輝一命。徐壽輝是個有恩必報的人,待他甚是尊敬。我的人一直在勸說徐壽輝移兵龍興,到時候徐壽輝跟陳友諒就會碰上,徐壽輝部衆甚多,又都是天完當中的老資格,或許可以將陳友諒拿下。那時就以韓林兒的名義,與他講和,先行結盟。當時朱元璋所部與陳友諒已有摩擦,就讓韓林兒下旨讓朱元璋派人和談。這一切都需要時間,朱文忠正好在建德駐守,一旦兩軍最容易交戰的徽州、池州打起來,朱文忠便是前線。這就是與徐壽輝議和最好的時機,徐壽輝到了龍興之後,至少也要數月才能徹底收服陳友諒,算來,那時你到建德也算就近,在朱文忠的地盤上,他可以將你塞進和談的使團中。”

    “你想送我一個立下大功的機會。”沈書聽懂了,也有些感動。

    穆玄蒼艱難地點頭:“現在汴梁城破,朱元璋一直就不算十分順從,若隻身去應天府,只怕會被留作人質。”

    “不去是對的。”不過沈書也想到另一個可能,劉福通派人暗殺韓林兒,畢竟只是穆玄蒼的猜測。自然,他不會當場說出來。

    久別重逢,沈書心裏還是感觸居多,何況穆玄蒼對他可謂盡心竭力。沈書能夠感覺出來,穆玄蒼一直把自己當做朋友,當年他背叛穆華林,也想方設法讓沈書瞭解了他做事的理由,而那些本是穆玄蒼不必告訴他的。

    正因爲如此,沈書常常想到穆玄蒼時便會覺得有點遺憾。道不同,不相爲謀,向來是讓人無可奈何的事。

    不過穆玄蒼現在提出的要求,沈書可以幫他辦到。

    穆玄蒼聽沈書答應,鬆了口氣,難得笑了笑。

    “我是做好了被拒之門外的準備來的。多謝。”穆玄蒼提出想和沈書兄弟倆喝一杯。

    這也是沈書心中所想。

    穆玄蒼看了看紀逐鳶,紀逐鳶寸步不讓,並未如他所料地識趣出去找酒,而是大模大樣地坐着,看他能從哪裏變出一瓶酒來。

    穆玄蒼只得起身出去找康里布達。

    “你答應得太快了。”紀逐鳶側耳聽到穆玄蒼的腳步走遠到不可能聽見房中的對話時纔開口。

    “他幫了我很多。”沈書還有點出神,韓林兒表現出來對穆玄蒼的依戀,讓沈書不自覺想起蔡柔。如果穆玄蒼留下韓林兒,自己卻一去數月不回,恐怕這小子也要離家出走。到時候自己遠在他處,佃戶如果弄丟了人,對穆玄蒼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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