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純臣 > 第512章 五一〇
    沈書喝完藥又睡下了,一整日大汗淋漓,天黑之後,紀逐鳶摸他臉,將他的單衣解開,最後一次換下浸了烈酒的草紙。

    大夫親手熬了濃濃一碗藥汁來,紀逐鳶扶沈書靠在肩前,一勺一勺喂他吃了。沈書一會睜眼看他,紀逐鳶同他說話卻發現他人是昏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便不管他,喂完藥就把人塞進被子裏睡覺。

    “這藥得喫三五日,沈主簿身體底子不好。”

    紀逐鳶臉色鐵青。

    大夫:“近來想必勞累,風邪便鑽漏子趁虛而入。喫完這一副藥,大人只管讓家裏人過來取藥,方子寄在我那裏,省得多費事。”

    “有勞。”紀逐鳶拿了一塊碎銀子給那大夫,又讓周戌五裝了一袋子年貨五穀,大夫推辭不過,只得再三保證一定盡心。

    晚上紀逐鳶睡得很淺,三番兩次被沈書緊緊抱得渾身出汗,卻不敢敞開被子貪涼,只得把自己一隻腳伸在被子外面。

    “哥。”沈書嘀嘀咕咕地往紀逐鳶懷裏貼。

    “睡覺。”紀逐鳶道。

    懷裏的人卻不肯安分,弄得紀逐鳶整晚睡不好,心裏忍不住懊悔,不該對沈書說那些話。

    翌日沈書醒來,嗓子眼裏火辣辣的,坐起身便扯起嗓子叫人進來。

    卻是紀逐鳶親自服侍他漱口穿戴,沈書連忙坐起來,聲音不覺低下去,偷看一眼紀逐鳶,咳嗽道:“哥。”

    “嗯,起來喫飯。”紀逐鳶沒有多跟沈書說什麼。

    接連睡了兩天,沈書睡得是腰痠背痛,腦袋裏一片空白,飯後盯着眼前桌上的藥,半晌回過神,瞥向紀逐鳶。

    “治風寒,你昨天突然燒得什麼都不知道了,還不快吃藥。”紀逐鳶的話隱約散發出爲人兄長的威嚴。

    沈書神色懨懨地哦了聲,吃藥時眼珠還忍不住溜溜的轉,記憶逐漸回籠,想起來除夕那天晚上,叫紀逐鳶睡覺不睡覺。想必是那時頭髮溼着躺牀上,溼被褥窩一晚上折騰出來的風寒。

    再一看紀逐鳶沒睡好的臉,胡茬都長出來一片青,沈書不禁心裏又甜滋滋兒起來。

    生病未見得就是壞事,只是年節裏生病就不能痛痛快快出去玩了,趁這機會,沈書不是睡覺就是起來讀書,到了初五,紀逐鳶一早出門,下午帶回來一個消息,穆玄蒼已帶韓林兒出發,回安豐去了。

    “那日他說了,我便放在心上的,初一不好找船,原打算初二去,你病着,自然是以你爲先。”

    沈書嘿嘿一笑。這幾天睡得多,人一睡飽了,心情就好,心情好起來,沈書也想通了。紀逐鳶會在意穆玄蒼,無非也是因爲喜歡自己,那日當真只爲了叫紀逐鳶回房睡覺他不肯,折騰出來這場病,實在不值當。

    “哥。”

    紀逐鳶:“張嘴。”

    沈書順從地吃了一口藥,目不轉睛地看着紀逐鳶。

    紀逐鳶臉上微紅,也看他:“怎麼了?”

    “這世上只有你同我相依爲命,我的心裏只有你。”

    紀逐鳶騰地一下臉就全紅了,呼吸急促,眸底有風浪捲起,少頃,他低下頭,勺子在藥碗裏碰出些許聲響。

    沈書拿過藥碗,一氣把藥都喝了,側身把藥碗放到榻畔的小桌上,一手勾住紀逐鳶的脖子,滾燙的手掌心貼在紀逐鳶的後頸上,小聲說:“哥,你看看我。”

    “我……”紀逐鳶說話聲沙啞,看沈書時很不自在。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沈書羞臊不已,眼神不由自主落在紀逐鳶的嘴脣上,心底裏有個聲音不停大叫:還不親我?而這念頭又更令他臉紅。

    紀逐鳶皺起了眉:“什、什麼?”

    沈書:“……”

    到底沈書還生着病,身上沒有力氣,很快手臂就掛不住了。紀逐鳶抓住他的手臂,讓沈書躺進被子裏,難得現出愧疚神色,認真道:“哥知道了,以後不胡亂喫醋,快睡覺。”

    沈書還想同紀逐鳶說幾句什麼,奈何喫的藥有安神功效,眼皮不覺耷拉下來。

    看沈書入睡後,紀逐鳶起身更衣,穿戴皮甲,走出門外時,正有一個人在外面等。

    “王妸?”

    王妸不知爲何,看到紀逐鳶時本能心中一怯,退後半步,又鼓起勇氣,將手中的食盒遞給紀逐鳶。

    “奴聽聞沈大人病了,特來看望,千戶大人既在,可否請千戶大人代爲轉交。”王妸一舉一動和農民軍中的村婦着實不同,隱隱有大家出身的氣質。

    “我弟剛喫完藥睡下,姑娘好意,我會轉達給他。”紀逐鳶不知道想到什麼,耳朵突然紅了。

    王妸不敢與紀逐鳶直視,雖有點遺憾,終究也只是多看一眼那扇緊閉的房門,便無奈而去。

    紀逐鳶把食盒拿進房中,剛剛出門前纔看過沈書,忍不住踱步到了榻畔,看見沈書裹着被子睡得香,便不擾他,低身在沈書額上碰了碰,出門去軍營。

    這麼一天吃了睡睡了喫,到正月初六,沈書在家裏悶得都快長毛了,紀逐鳶叫小廝看着他,不讓少爺出門。

    也不看看家裏的錢都是誰拿着。沈書三言兩語便哄得趙林暈頭轉向,林浩得了一錢銀子,欣然坐到前面去趕車,一路驅車到了城西。

    “少爺,擠不過去了。”林浩從前方打開車門。

    沈書打眼一望,只見黑壓壓一片全是人頭,少也有幾百號人。先沈書便聽見外頭人聲喧譁,不料是這樣景況,嘖嘖稱奇,心裏暗歎,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甭管你是和糴還是買糧,拿不出錢來,什麼都拉倒。

    沈書讓林浩把車停在巷子外頭,從人羣中寄過去,看到幾張熟面孔。

    “李兄。”

    “沈主簿,你怎麼來了?”當中一個管事的認出沈書,連忙把紙筆交給旁邊人,滿頭大汗地過來抓沈書的袖子,把人帶進院子裏。

    裏頭也來來往往都是人,錢箱堆在院子裏,四圍都有重兵。

    “王大哥!”沈書不想在這裏看見王巍清,頓時一聲大叫。

    “下來下來。”王巍清略紅了臉,做手勢讓手下該站哪兒站哪兒看管好銅錢。

    “你們認識?”帶沈書進來的那人是太守府裏的胥吏,常同林丕混在一起,臉孔曬得通紅,正從缸子裏舀水喝。

    “我家裏的。”沈書笑拍了拍王巍清的肩,“哥我進去了,今晚上回去喫飯?”

    “嗯,回。”王巍清話不多,脣角微帶着弧度,看着沈書同那姓李的進房裏去。

    “林大人到庫上去了,總得喫過了午飯再來,主簿過來看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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