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純臣 > 第 545 章 五四三
    紀逐鳶隨在恭愍王身後,沈書接收到他的眼神,又見紀逐鳶隨身背的箭簍已經不在,知道他已經順利將傳國玉璽獻給了恭愍王,定下神來。

    恭愍王壓根沒有留意其他人,徑自走向寶塔失裏,抓起她的一隻手,溫和地同她說話。二人竟以蒙古語交談,這也是沈書沒有想到的,寶塔失裏來高麗多年,應當是會說高麗語的,她這位異邦的夫君竟遷就着她的習慣,而恭愍王顯然並不想依賴大元,每當寶塔失裏開口,恭愍王的眼神便充滿愛意與認真,似乎從她口中發出的沒一個音節都很寶貴。

    “王陛下。”沈書退到下方,在恭愍王看過來時,屈膝行禮。

    “嗯。”恭愍王對他不感興趣,沒說幾句話,便讓宮人賞賜沈書和紀逐鳶,送他們出宮。

    寶塔失裏突然出聲。

    左右宮人停下腳步,各自垂手埋頭退到兩側。

    寶塔失裏右手搭在恭愍王朝服衣襟上,小聲在他的耳畔說話。

    少頃,恭愍王用漢話說:“王后想讓你們在宮裏小住幾日,今日就不必出宮,宮人會爲你們安排住處,不可在內宮隨意走動,會有人告訴你們規矩。”恭愍王轉向紀逐鳶,“雲都赤的好意本王心領,你的使命已經達成,安心在宮裏留幾日再回大都,準備海船也需時日,屆時你們就從王京出發,由直沽入港,回京覆命。”

    沈書和紀逐鳶先被帶到一處宮室休息,說是宮室,不過是簡陋的廊廡小室。兩人稍微吃了點東西,看到紀逐鳶有意要說話,沈書眼神示意他等回房間再說。

    沈書大概記得從寶塔失裏的宮殿出來,如何到達此處,晚上再被宮人帶到他和紀逐鳶的住處時,沈書判斷出此處離寶塔失裏的宮殿已經很遠,要躲過衆多宮人悄悄去見寶塔失裏不太可能。

    但既然寶塔失裏主動提出要留他們在宮裏住,應該還有面見的機會。

    宮人在外面請沈書和紀逐鳶去沐浴更衣,兩人拿上乾淨的衣服,這也是沈書自己要求的,要是連王宮裏都沒地方洗澡,那回大都之前怕都沒地方洗澡了。天氣太熱,再不洗沈書感覺自己快發臭了。

    巨大的爪形紅葉落入池中,小小的一方池子裏注滿了水。

    “啊,好冷!”沈書伸了一隻腳進水,忍不住大叫起來。

    “你坐到我身上。”紀逐鳶伸手將人帶到懷裏,讓沈書坐在他的腿上。

    水面上飄着一個木盤,當中盛放着沐浴需用的澡豆、香膏,篦子、梳子,各種布。

    “這兒也有米酒。”沈書端起來嚐了一口,臉皺成一團,“馬大人沒騙我們,王宮裏的也是這個味兒。”

    紀逐鳶拿帕子給沈書擦背,推他起來,解開沈書的頭髮,給他梳頭。

    “居然洗冷水澡,早聽說高麗人不怕寒,貴族冬天也要喫冰,多半是真的。”皮膚在冷水裏泡久了之後,不僅感覺不到寒冷,反而泛起暖意。紀逐鳶的體溫比水高許多,皮膚接觸帶來說不出的感覺。沈書轉過身,紀逐鳶的手指撫過他的眉毛和眼睛,落在沈書的嘴角上。

    宮人們早已避開,四下裏除了樹木葉子在微風裏沙沙作響,靜謐得如同深夜。漸漸的,水聲響成一片,烏雲散開,明月落在水波中碎成一池銀鱗。

    紀逐鳶把沈書抱到榻上,沈書的頭髮披在浴袍外,紀逐鳶讓他脫了浴袍,換上乾淨的單衣。

    沈書注意到一件事十分好玩,明明在水池子裏紀逐鳶還對他充滿渴求,現在又彷彿是在膜拜赤子天生地賜的軀體,神色端莊不含半點邪念。自己在紀逐鳶的心中,到底是什麼樣呢?

    “頭髮幹了再睡,看書?”

    沈書點頭,紀逐鳶便出門去找宮人,許久,帶回來王宮裏一些書籍,點起三盞燈。

    “說話雖然不同,文字是相同的。”紀逐鳶盤膝坐到榻上,隨手翻了翻,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你看的什麼?”沈書剛一擡頭,紀逐鳶便拿着書背過身,喫着裹了一層黃豆粉的打糕,瞥一眼沈書,說,“看你的,專心點。”

    沈書只得作罷,開始翻看紀逐鳶帶來的高麗王宮裏的藏書,每當沈書無意識去看紀逐鳶,便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紅。最後沈書把書一扔,撲過去試圖搶紀逐鳶手裏的書。

    紀逐鳶手長腳長,便以一隻手把書高高舉起。

    “別鬧。”紀逐鳶不悅道。

    “你給我看一眼。”沈書叫道。

    “你看你的,我看我的。這是習武的書,我同恭愍王切磋了劍法,覺得他武藝精湛,他才讓宮人找來這本書與我看。”

    沈書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恭愍王總不可能晚上了還叫宮人給紀逐鳶找書看,再說習武的事,練重於想,行大於思,看書看出來的絕頂高手,世間聞所未聞。沈書氣喘吁吁地癱在榻上,旁邊紀逐鳶端正坐着,面無表情地接着翻看那本書,目不斜視,脖子上皮膚通紅。

    沈書閉上眼。

    紀逐鳶的眼離開書頁,向沈書的方向投去一瞥,嘴角掛着不易察覺的弧度,視線回到書上。沒過多久,紀逐鳶的注意力就完全被書上畫的內容佔據,他一會擰眉,一會眉頭緩緩鬆開,表情充滿困惑。

    就在紀逐鳶完全被書裏的畫面震撼得難以分心時,本該已經睡着的沈書撲上來。

    紀逐鳶再要把書舉高已經來不及。

    “這到底是什麼……”話音未落,沈書“呀”了一聲,忙不迭把書往外丟,“哥!”

    “哎。”紀逐鳶跪坐在榻上,一手撐在榻畔,躬身從地上撿起那本書,拍去灰塵,放在手邊,坦然地看沈書。

    “你怎麼……你怎麼能看這個!”

    “學習。”

    “……學習什麼?”沈書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他只看到其中一張圖,畫面裏的情景讓他面紅耳赤,張口結舌。

    “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爲了避免思而不學的窘境,自然要時時學習。”紀逐鳶攤手道,“我去給你拿書,恰恰看到,本以爲不會合用,我也沒想到這恰好是……”

    “別說了!”沈書抱着被子翻身背對紀逐鳶,汗從脖子往衣服裏流。怪道京師達官貴人都願求高麗女,多有傳聞說“高麗婉媚,善事人,至則多奪寵”,尤其奇氏封第二皇后之後,宮中“衛兵學得高麗語,連臂低歌井即梨”。堂堂王宮內,竟把這種書堂而皇之擺在外面。再說真照剛纔自己看見的畫面來,腰和腿不會斷嗎?

    “我隨便看看,不做什麼。”紀逐鳶吹滅燈燭,鑽進被子裏來抱沈書。

    “還說不做什麼?!”沈書察覺到什麼,忙翻過身,手腳並用地推開紀逐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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