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純臣 >第36章 三十六
    朱文正讓人牽馬,拿手拍了拍袍子,跟過來。

    “沒什麼大事,這小孩跟一夥乞兒偷了我的刀,一瞬間全跑沒了,就抓住這一個。”沈書正說話,小孩“呸”一聲朝他吐口水,幸而紀逐鳶抓得快。紀逐鳶一個錯步,攔在小孩和沈書之間。

    “綁回去再問。”朱文正往四下看看,見有普通平民往這邊張望,招來兩個手下。

    那小孩一直扭動不休,大吵大鬧,紀逐鳶握住他的下巴,那小孩險些一口咬在他的手上,上下頜被紀逐鳶捏在一起,雙眼鼓突,鼻腔喉嚨裏不斷嗚嗚作響,擡腳要踹紀逐鳶。

    紀逐鳶一手拿他的肩,一手捏他的臉,小孩踹不到他,滿臉漲得通紅,大抵明白過來裝瘋賣傻沒用,白眼不翻了,眼珠一頓亂轉,他的同伴卻早已都跑得無影無蹤。

    朱文正的手下上來把人綁走,直接把嘴堵死,一左一右兩個彪形大漢,上來便是麻繩把乞兒綁得手腳不能動彈。

    沈書看得呆了:這事應該沒少幹。

    繼而麻袋一套,推上馬背,先一步催馬離去。

    “算、算了吧。”沈書只想找回那把刀,畢竟是李恕送的,當時穆華林也說這刀是好東西,想必不好弄到手。沈書很珍惜這一份心意,於是說,“問出他們平日都在何處歇腳,找回我的刀就把人放了。”

    “不是正好遇見我們,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朱文正嘴角噙着一絲輕蔑。

    沈書:“讓他帶我們去找乞兒的住處。”

    “要是他一直裝瘋賣傻不帶你們去呢?你哥應該會揍他?這麼小的孩子,恐怕經不住你一拳頭。”朱文正看向紀逐鳶。

    “大可不必,把人放了便是。”沈書聽出來朱文正在嘲諷他了。應該是明明自己哥倆在審問那乞兒,現在卻又出言求情,大抵落在朱文正眼裏有些僞善。

    “你不是要找你的刀?”朱文正語氣尖銳。

    “哥,你怎麼老找沈書的茬?”

    朱文正瞥一眼朱文忠,轉開臉,擺了擺手表示不問了。

    沈書卻說:“文忠兄,你誤會了。”

    “你把人交給我們,我們自己也能找到,用不着你多事。”紀逐鳶有點火了,分明沒有開口求人,卻平白無故欠了人恩情似的。

    朱文正看紀逐鳶一眼,並沒有動氣,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沈書一股腦把話說完:“放走他我們再跟上去,自然就能找到他的夥伴們。既然人已經抓了,就回去再問,一路走來也沒見鐵鋪、兵器鋪子,似乎也無典當之處,那些小孩拿到這玩意兒,也不能很快出手。”

    那夜一起用飯,沈書一番東拉西扯,讓朱文正覺得他有點太過賣弄,且朱文正隱隱有些厭煩讀書人,一天到晚大道理讓人聽得生厭,偏他三叔每到一地遍訪名士,每當有謀臣來投,有的只是粗通一點文墨,也能得到重用。如李善長不過是好讀書,略懂謀略,在當地有些德望,許是年長,他三叔便像得了個諸葛孔明一般,對他言聽計從。

    然而沈書的脾氣實在是很好,朱文正神色不大自在地說:“既抓了,送佛送到西。”頓了頓,朱文正又道:“你大可以回府以後來找我,你們住在我那裏,救下我這表弟算有功,我也已經吩咐管事,萬不能短了你們的喫用。有什麼事大可不必非得通過表弟,天寒地凍的,總叫他一個半大小子雪地裏來找你,他們父子一路尋來,吃了不少苦頭,身體羸弱,該當好好將養。”

    朱文忠大喇喇說:“我跟小沈兄弟說話投緣,我就喜歡他這樣的。那日要不是他替我出頭,我的手就留在店裏了,我一個大男人,就愛在雪地裏瞎跑。大哥你不要管。”

    沈書忙道:“沒有我文正兄也會出手,微末小事,不足掛齒,你再提咱們朋友都做不成了。”

    紀逐鳶把朱文忠伸過來拉沈書的手一把拍開。

    朱文忠莫名其妙地看他。

    紀逐鳶擡頭東張西望,手在眼前晃一圈,又在鼻子前作出驅趕的動作,似乎是鼻子沾了什麼東西。

    “我跟我哥正趕去議事。”

    沈書連忙說讓朱文忠他們有事趕緊去,不要在這裏耽擱。朱文忠卻渾似要跟他說上三天三夜,最後竟同朱文正說,反正他去也就聽個熱鬧,馬上功夫他全都不懂,不如今日不去,讓朱文正跟他舅說一聲,便說他跟朋友去喫口茶,晚上回去。

    “你真沒救了。”朱文正道,上馬走了。

    這下沈書十足尷尬,昨日保兒來找,在朱文正府上混到晚上,他也沒提今日生辰,早上出來,特意也沒帶旁人。昨晚雪地裏紀逐鳶顯然就是不喜歡他現在又有師父又有同伴,如今還添了個跟他“投趣”的保兒,紀逐鳶明顯就很在意。

    沈書忐忑地看了他哥一眼。

    不知是不是因爲紀逐鳶身後的木板門是黑的,連他的臉也被襯托得更黑,有如鍋底灰。

    “我們現在去哪?”沈書眼神詢問紀逐鳶的意思。

    “問他。”紀逐鳶冷道,沒看沈書。

    保兒微笑着說:“你們知道我這幾日在做什麼?”

    “什麼?”沈書剛轉過頭,保兒便湊過來低聲在他耳畔說,“我哥帶着我到處探香壇。”

    “那是什麼?”

    “就是燒香會。”

    聞言沈書就知道了,沈書眉心輕輕一擰:“那天你大哥也在那間客店,難不成是在暗中調查?”

    “正是。”保兒說,“光滁陽城裏就有二十餘處,得摸清楚真是燒香拜神,還是聚衆謀亂。”

    大家都是謀亂,還摸別人謀亂。沈書不僅腹誹,便問保兒找出來以後幹啥。

    “讓我大哥去找設香壇的頭頭,能收服就收服,不能就——”保兒立掌爲刀,比在脖子上“咔嚓”。

    “滁陽地面上還有沒有歸順的?”

    “誒,打下來只是將元兵打跑,離收服人心還遠。”保兒若有所思,朝沈書看一眼,呵出一口白氣,“我舅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得空我慢慢講給你聽。”說這話時,保兒滿眼都在閃光。

    “我先回去了。”站在一旁的紀逐鳶突然說,不等沈書說什麼,紀逐鳶便辭去,他生得手長腳長,走起路來飛快,這廂保兒還拉着沈書說話,沈書一隻袖子被他扯着,未及脫身,紀逐鳶已消失在長街盡頭。

    “我帶你去城隍廟轉轉?城隍廟外頭可多喫的,一整條街都是,你們打哪兒過來?高郵?”保兒興沖沖地說,邀沈書一同騎着他的馬去,“我剛學會騎馬,這頭馬很溫順,你與我同騎這一匹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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