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純臣 >第128章 一二八
    沈書被自己的口水嗆着了,怒道:“你胡說什麼?”

    “誰還看不出來你哥把你當成眼珠子疼,我看那天你也擔心他,把他拉到一邊去說話,我進來找你們倆。”李恕頓了頓,轉過去跟朱文忠說,“你沒看見,兩個人臉上紅得跟燒熟了的蝦子似的。紀逐鳶捱了不少打,臉上不明顯,耳朵脖子一片紅,那景象,前所未見。沈書更別提了,整個就是紅通通的,嚇我一跳,以爲他哥怎麼他了。”

    朱文忠沒言語,端起茶喝了一口。

    “他還能怎麼我……”沈書不禁心裏嘀咕:李恕平日看着傻不愣登的,偏偏在這種事情上跟開了天眼似的。

    朱文忠放下茶碗,看着開了半扇的窗戶,外頭雨水不斷,淅淅瀝瀝地朝檐下衝。

    “亂世多有相依爲命,李兄你會不會想得多了?有元以來,連豪門巨室也不再養俊俏的少年郎作戲了。”

    聽到這兒,沈書滿臉紅了,實實在在反省自己就不該起頭。怎麼能跟朱文忠和李恕聊這個,然則打從那日他或者是有意又或者無意地親了一下紀逐鳶,沈書終日裏就有些頭重腳輕。當着紀逐鳶的面時,紀逐鳶一次也沒有再提,沈書反而心安些。

    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無論坐立還是躺着,那一幕總會浮現在沈書心裏,甚至他還有一晚夢見在自己碰上紀逐鳶的嘴時,紀逐鳶反過來闖進了他的領地。醒來時更別提了,又洗了一次牀單。

    眼看春日也要過了,沈書實在鬧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他要沒怎麼你,那你想問什麼?問吧,哥哥們必然知無不盡。”李恕道。

    “咱們什麼時候能開一次葷?”沈書一不留神,便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朱文忠一愣,笑得趴着捶桌子。

    李恕:“……”

    “我是說敞開肚皮喫肉,喫羊肉!”沈書叫道。

    朱文忠直起身,指腹擦拭了一下眼角,笑道:“整羊是喫不到了,和陽城裏也快被咱們喫空了,等舅舅的消息,放心吧,咱們絕不會困守在和陽城裏。對了,你得跟你師父說一聲,往後可不要再擅作主張。”朱文忠點到爲止。

    庭院裏雨聲大盛,屋裏朱文忠與李恕各自繼續提筆寫文章,一直寫到傍晚,在沈書家裏吃了飯纔回去。

    飯後沈書拆開紀逐鳶傷處的繃帶,給紀逐鳶換藥,說:“你再老是不當心,我不如改行當大夫,都不用學了。”

    “那天我在也先帖木兒的軍營裏,當真碰上個蒙古大夫。”紀逐鳶腿上繃帶被沈書用力拽了一下,弄得紀逐鳶鬧不明白怎麼又惹小祖宗發脾氣。

    夜裏沈書讓小廝拿了盞梅子酒來喫,原先紀逐鳶不讓他喫酒,這次回來,紀逐鳶理虧,不敢管他。沈書變本加厲起來,每晚總要喫幾盞酒才睡下。

    “我小腿不怎麼疼,陪我睡。”

    才喫過酒,沈書臉孔微紅,莫名地看了紀逐鳶一眼,也不答他,起身就出去,還把門摔得砰地一聲響。奈何紀逐鳶打那日被沈書佔了便宜之後,天天輾轉反側,一晚上拿冷帕子敷好幾次,風寒反反覆覆總也不好。

    這天晚上大夫便直言道:“入睡前切不可喝水太多,或是在房中備恭桶,也好過總要吹風。”

    送走了大夫,沈書問紀逐鳶是不是老起夜。

    紀逐鳶促狹道:“你搬回來陪我睡不就知道了。”紀逐鳶料定沈書跟他鬧脾氣,自然不肯。

    誰想到這天晚上沈書真抱着被子又睡到他的榻上來了,雖然是一人一牀被子,中間還能擺一碗水。沈書有意要抓紀逐鳶起夜,一直在裝睡,爲了裝得像些,睡下半個時辰,還特意咂摸嘴哼哼唧唧,現出迷迷糊糊的樣子。

    於是紀逐鳶起來時,沈書自然就知道了。

    “起夜?”

    紀逐鳶纔剛下地,突然聽這一聲,駭得險些跳起來,含糊地嗯了一聲,又說:“睡你的,我去茅房。”

    “我也要去。”沈書猛地翻身下牀,盯着紀逐鳶披上袍子才讓他出門。

    到了茅房,沈書是真撒尿,紀逐鳶是假的,半天撒不出來。

    “外頭等你。”沈書打了個呵欠,走到廊下去。

    雨水從樹葉上往下滴,茅房屋頂的茅草邊緣也滾下水珠,匯成涓涓細流,屋檐下二指寬的溝槽裏雨水快要漲出來,沈書的菜園子幾乎全遭了秧,葉子都漚爛了,這一年是甭想喫上自己種的菜了。

    紀逐鳶出來,沈書迷迷糊糊爬到牀上,這次是真的困了,翻個身便睡了過去。

    紀逐鳶在榻上幹躺了一會,伸手去沈書的眼前晃,確定他是真的睡着。紀逐鳶極其小心地下了榻,一步三回頭。

    榻上沈書翻了個身。

    紀逐鳶邁出去的那條腿立刻收了回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摸到茶杯,佯裝找水喝。見到沈書又沒動靜了,紀逐鳶把茶杯倒扣在茶盤裏,小心翼翼地起身去木架旁邊,摸到架子上半乾的帕子一片冰涼,鬆開褲帶,眉頭犯愁地擠在一起。

    冰冷的溼帕子貼到皮膚上,紀逐鳶呼吸停了片刻,從嘴脣裏呼出一口氣,三兩下解決了問題。由於一直回頭看沈書,扭過頭來,脖子裏隱隱發出咔咔的響聲。走到桌邊又險些撞翻凳子,待重新躺進了被窩,紀逐鳶長吁出一口氣,直如死裏逃生一般,右手撫摸心口,雙眉一展,無奈地暗自想道:我太慘了。

    每日裏朱文忠和李恕兩個,就是冒雨也要到家裏做客,沈書留李恕住下來,李恕偏不肯。

    下雨的日子長了,空氣黏黏糊糊,衣服換了也總曬不幹,人人灰頭土臉,精神不好。幸而爲防着糧荒,沈書早讓鄭四購了不少糧米麪粉在家,最難得是新鮮蔬菜,沈書那片菜園子徹底玩完了,花園裏的泥土也被衝得滿院都是,原是曲徑通幽,現在是一地狼藉。連池子裏的魚都被衝出來,被鄭四捉了紅燒來添菜。

    道路被雨水泡得泥濘不堪,都元帥府裏夫子推遲了上課時辰,卻也沒大用處。辰時的天兒還不如從前卯時將盡時候明亮,沈書精神鬱郁,都元帥府裏近來伙食一日差過一日,連着四日都是水飯。

    “那能算什麼水飯,就是米湯!”李恕在廊下站着,一擰袖子,淅淅瀝瀝一陣水聲。

    “府裏大小事不歸我舅母管了,你要說嘴就找小張夫人說去。”朱文忠受了紀逐鳶的禮,李垚從懷裏摸出幹帕子來給他擦臉。

    紀逐鳶則把沈書拉到近前,擦乾他的頭髮和臉。

    “打今日起,你們中午就過來喫,夜飯也在我這裏喫好了。”沈書道,“菜是沒有好菜,管飽。”

    “嘿嘿,我就知道喫不窮你。”李恕拍了拍袍子,小黃狗跑到面前,李恕坐在小凳上喘了口氣,“眼下就有銀子也不頂用了,少爺,總兵大人還沒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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