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純臣 >第137章 一三七
    “有人跑了!”晏歸符抄起兵器,“去看看。”

    高榮珪一把扯住他,搖頭道:“來不及了,那頭也有人,讓他們自己去弄,別管,喫酒。”

    晏歸符不大放心。

    高榮珪低聲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李扒頭被叫到元帥船上喫酒,這麼久沒回去,應該是那幫水軍有膽兒小的嚇跑了。”

    酒菜上桌,紀逐鳶洗了手進來,李恕讓了個馬紮給他,自己在船頭坐着,把炸魚咬得嘎巴響,眼望遠處船上點起了火把。沒一會兒,火把又滅了,那些走到船頭的士兵回到艙內,江上也沒有放船去追。

    “魚炸得不錯,脆。”高榮珪喫第二條了,他手掌纏着繃帶,脖子上一層油光。

    “你晚上也不洗澡?”紀逐鳶接過酒囊喝了一口,遞給身邊的晏歸符。

    “又沒有女人陪我睡,洗什麼澡。”高榮珪睨起眼,陷入沉思,嘴脣囁嚅,沒有發出聲音,酒囊到他手裏,他才說:“我最久的一次,足足十二天沒有洗澡。”

    “我看康里布達挺愛乾淨的,你完了。”李恕忙不迭搶了兩隻魚兒在手裏,等高榮珪喝完把酒囊給他,拿到手之後,李恕緊接着酒囊嘴啜了一口,舒服地噯了口氣。

    “你可以走了,你可不比咱們,在朱文正手下還出來廝混,小心惹得平時看你不順眼的人嫉妒,到他面前告你一狀。”高榮珪打趣道,他着實沒想到,李恕會自請上戰場,更讓他意外的是,採石打下來了,李恕還活着。只是這話要是說出來,兄弟情就要完了。

    “小紀將軍。”高榮珪調侃紀逐鳶,“你給沈書的家信應該快到了。”

    一聽這話,幾個人相視一笑,都知道紀逐鳶的家書寫了什麼。實在是紀逐鳶不知道寫什麼,原本只寫了一句:沒有受傷。

    紀逐鳶喝一口酒,把酒囊給晏歸符,臉頰上帶着的紅暈不知是喝酒喝出來的,還是聽了這話不好意思。

    “你也真夠可以的,我還以爲你早就把沈書給辦了。天天睡一起,還這麼能忍,和尚也沒你這個定力。”李恕話音未落,腦袋上捱了一下,李恕捨不得炸魚,拍了拍上面沾的灰,歪着嘴喫起魚來。

    “沈兄弟還小。”晏歸符笑道。

    “都要成親的年紀了還小,要是不打仗,媳婦都有了,搞不好娃都滿地跑了,我有個舅舅,十五歲他媳婦就生了我表哥,結果我那個表哥,足足大我快一輩兒。”李恕在褲子上蹭了蹭手上的油。

    “那你家算有錢的。”高榮珪道。

    “還成。”李恕彷彿想到什麼,眼神發直,酒也不想喝了,嘆了口氣,“你們喝,我還真的,得早點過去。”說着李恕走到船尾,朝衆人拱了拱手,跳上旁邊的一艘船,摸着黑藉着清亮的月光,往來的地方去了。

    “把這點喫完,回去直接就睡,別管今夜什麼事。”李恕走後,高榮珪才小聲說。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問我。”紀逐鳶道。

    高榮珪斜乜他一眼:“誰來問你?問你也是不知道。我告訴你,李扒頭帶的那些慫包,已有好些人私下搭常遇春的線,想改投過來。李扒頭死了正好,跑的多半是趙普勝。”

    巢湖水軍過來的兩個頭兒,一個李扒頭一個雙刀趙,這兩個自稱都是彭和尚的徒弟,李國勝死了,趙普勝自然會兔死狐悲,害怕下一個輪到自己。

    “過幾天應該要打太平了,衝殺的時候,你儘量跟我在一處。”高榮珪說。

    “不用。”紀逐鳶道,“別礙着我殺人。”

    高榮珪眉毛一動,喝一大口酒,“小紀將軍長進了啊,用不着哥哥保護你?”

    “很用不着。”紀逐鳶板着臉。

    高榮珪作勢嘆了口氣,調侃他:“你要有個三長兩短,等你弟與你重聚的時候,可能要把我們兩個都殺了。”高榮珪眼神示意晏歸符。

    晏歸符只是微笑,不說話。

    “你再廢話,見到康里布達我就告訴他,你十二天不洗澡。”紀逐鳶道。

    高榮珪:“……”

    這天夜裏江面上很平靜,就在這樣的平靜中,朱元璋禮尚往來設了個宴,把李國勝請到船上喫酒。那李國勝雖有防備,卻只帶了四名高手相隨,朱元璋待他喫得半飽,才擲杯爲號,手下人一齊動手,收拾了李國勝及隨行四人,殺死之後,投入江中,來個死無對證。

    不片刻,有人放船離開船隊,紀逐鳶酒足飯飽後剛剛躺下,便聽人來報,確證逃走的是趙普勝,便不管了。睡了沒多一會,外頭又來了人,紀逐鳶眉頭一皺,就想趕人。

    卻聽吳禎的聲音由遠及近:“小紀,速速起身,點五十個人,去碼頭上聽令。”

    紀逐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吳禎的臉隱沒在昏暗的船艙內,對紀逐鳶低聲道:“今晚要把這支船隊全放了,去碼頭上等,自有徐將軍的命令傳下來,別管有什麼人阻攔,讓你的士兵守好系船的繩子,直接斬斷,把船推進江中。快起來,棉甲穿好,我先過去了,對了,吩咐大家互相傳話,千萬不要跟着那些上岸搶東西的一塊兒鬧。”

    吳禎說完就走。

    紀逐鳶迅速穿衣起來,紮緊隨身的包袱,走到甲板上,舉目東望去,岸上一片明明煌煌,數不清的火把正潮水一般涌向岸邊。紀逐鳶到底倉內叫醒了五個小隊,分派隊長,讓他們立刻到岸邊集結,等他的命令。

    “到碼頭後,以最快的速度整隊。聽我命令,得令後每兩人佔一艘船,搶住拴船的繩子,注意安全,當心落水!”紀逐鳶叫來晏歸符,讓他立刻傳令給牌頭,說完登上木梯,從艙內出外,頂着江風,朝岸上打量一眼,火把更多了。

    紀逐鳶又回自己房中取幾件兵器,帶在身上,回到甲板上時見到兩個小隊長帶着各自的兵出來,便先帶着這兩隊人,上了岸。

    碼頭上俱是扎着紅巾的“自己人”,人來人往,許多人一臉興奮,互相攀談,有人還在喫喝,左手雞腿右手酒,又或者才從不知道哪家的後廚裏掏來的半個肘子,提在手上,邊走邊喫。

    紀逐鳶冷眼看着,耳畔聽見離得近的士兵用力吞嚥的聲音,他側過臉看了一眼。

    那士兵露出害怕神色,連忙縮進隊伍裏。

    麻鞋踩在江邊泥濘的地上,紀逐鳶轉過身,沉聲對自己的隊伍說:“攻打太平之前,必有一頓飽餐,不必急。渡江之前,左副元帥說過什麼?”

    一人大聲答道:“凡入敵境,聽從捎糧。若攻城而彼抗拒,任從將士檢刮,聽爲己物體;若降,即令安民,一無所取。”

    紀逐鳶威嚴地將隊伍從左到右巡視一番,高聲道:“都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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