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純臣 >第144章 一四四
    《不純臣》

    “怎麼這麼多?”沈書叫道。

    “你以爲呢?趕緊看,今夜別睡了,廚房留個人。我讓李垚帶了茶葉來,李垚。”朱文忠吩咐李垚去煮茶。

    沈書讓李垚把茶葉給鄭四,告訴鄭四把茶煮得濃一點。

    “茶上來你就去睡,晚上要喫什麼我再叫醒你。”

    “文忠少爺的親隨也沒去睡,小的給兩位少爺伺候筆墨。”鄭四道。

    說起筆墨,沈書突然想起來,幾個小廝裏頭那個叫孫儉的,識得的字還不少,便把人叫來謄錄,李垚也識字,兩人可以幫忙謄寫名冊。

    忙活完一整夜,先把需用的糧種計數出來,一大早沈書伸着懶腰從房間裏出來,天光才亮,吩咐鄭四去給他叔爺鄭奇五送信。學堂那面二人都告了一日假,早飯後朱文忠就在沈書家裏睡覺,睡到午飯時起來,把飯吃了,下午接着分派城外可耕田地。

    下午沈書讓人請張楚勞過來,查問事情,問完張楚勞左右也無事,索性沈書讓他留下來一起參與分派,張楚勞又薦上來個小吏。

    那人眼明心亮,手腳極快,把自己負責的八十戶人家各家情況記得甚熟,問起家中人丁、男女各多少、有無勞力、存糧、祖產等事,都能如數家珍。有他幫忙,事情便快多了。

    晚上鄭四殺了兩隻雞,一隻燉湯一隻撿了部分白切,大塊骨頭參差的部分就拿來燒了陳年的板栗,栗子軟糯翻沙,入口甘甜,席上衆人喫得都十分滿足。

    怕喫醉誤事,沈書一早便告訴鄭四今晚不要酒。喫完這頓飯,張楚勞叫來的那小吏也不拘謹了,大談從前在平章府效勞時的趣聞糗事。

    林浩進來貼到沈書耳邊說話。

    沈書便起身告罪,讓朱文忠帶着餘人先開始,馬上過來。

    穿過竹影掩映的小徑,昨天沒睡夠,今天只有上午稍微睡了一下,沈書困是不困,腦子卻已有些不大轉了。

    出來看見穆玄蒼又來,對方沒有喬裝改扮,沈書一時之間險些沒把人認出來。

    “你的眉毛?”上一次穆玄蒼扯去臉上的大鬍子,眉毛卻沒改,這還是沈書第一次見穆玄蒼的真容,竟然是一雙長眉,直飛入鬢。穿的是布衣,也掩蓋不了穆玄蒼略帶病氣的俊美,但沈書心裏早已有數,這人絕不是一個跑腿的,否則他不會知道兀顏術,更不會也不用表現出同穆華林不僅認識,而且瞭解他什麼來頭的意思。

    “羊毛呢?”書房有人用,沈書還是帶穆玄蒼到廊廡裏,“家裏事忙,就不留仁兄喫茶了。”

    這正合穆玄蒼的意思,他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來,朝沈書說:“不要派你家裏的小廝在城裏四處走訪兀顏術,這個名字打聽不出什麼來,這麼容易被人打聽出來,鋪子裏的兄弟們豈不是死了十七八遍,還有我站在你面前講話的份?小兄弟,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看你有心,到底想託我什麼事?”

    沈書總覺得穆玄蒼在調戲自己,對方江湖高人的派頭基本屬實,和陽城裏的事讓沈書忙得焦頭爛額,也不想同穆玄蒼繞彎子,直言不諱:“我想請仁兄幫忙,給這裏頭的人,送一封信。”沈書手指在信封上點了點。

    穆玄蒼瞥了一眼火漆封死,四方徽印俱全的“密函”,收起脣畔笑意,坦然道:“我們向來是不管送信的,你師父一定給了你不少送信渠道,何必非得託我?”

    “我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個人。”沈書說,他眼神清澈,眉宇間帶着淡淡的擔憂。

    穆玄蒼考慮良久,提出條件:“你師父給我的價碼,翻倍。”

    沈書壓根不知道穆華林給了穆玄蒼什麼價,心想無非是錢,便道:“現在我給不了你。”

    “十年。”穆玄蒼道,“十年期滿,要是無法兌現,我來取你的人頭。”

    沈書:“……”我只是想要送一封信你至於嗎?

    看出沈書想要叫他滾蛋了,穆玄蒼改口道:“兀顏術同你的師父做交易,現在他死了,我來同他的徒弟做交易。你師父已替暗門尋到寶圖,只要在十年以內,你能幫我們勘定寶藏所在的具體位置,不必你來將寶物起出,地點正確,就算你兌現了承諾。”

    “那算了。”沈書面無表情道,“第一,這封信我不是非得讓你送,找別人送也可以,只是要麻煩一點;第二,兀顏術跟家師關係匪淺,現在換了你來,你就這麼欺負我,挖這麼大一個坑,我還傻乎乎往裏頭跳,不是丟家師的臉嗎?第三,你高估了我要送信給密函中人的願望,我本來就不想聯絡他,只是一時興起,能送固然好,不能就算了。”

    沈書張嘴剛要喚人進來送客,脖子上一陣寒意,根本沒看清穆玄蒼是何時出的手,他移步到了沈書身後,一手把住沈書的肩膀,另一隻手指縫中應該是有刀刃。

    這麼快的速度,沈書連害怕都來不及,意識到自己被挾持之後,幾乎下一刻沈書便冷靜下來。

    “要是你殺了我,你想要的也一樣得不到。”沈書不鹹不淡地說。

    “你這一整個院子沒有能跟我打的人。”穆玄蒼就在沈書身後,兩人捱得極近,穆玄蒼說話時,溫熱的鼻息噴在沈書耳廓上,令沈書覺得十分別扭。

    “你殺了我可以揚長而去,但我師父還是會找到你,殺了你。”穆華林未必會爲了自己去殺穆玄蒼,只是這樣說可以讓穆玄蒼投鼠忌器,且沈書的判斷,穆玄蒼不會殺自己。這人是不是有病,一言不合就動刀子,那豈不是最能打的人就能當皇帝了?

    沈書又想,穆玄蒼看上去就病歪歪的,搞不好真的有病,還病得不輕。

    “一個漢人庶民,一個奉天子密詔出宮辦事的怯薛。你這麼相信你師父會替你報仇?”

    沈書心裏一咯噔:這你都知道?這時沈書從頭到腳有些被僵硬感控制住了,他想了想,說:“你可以賭一把,失去皇家這筆買賣,划算不划算。”

    外面孫儉的聲音響起:“少爺,朱公子到處找您,請您快點回去。”

    沈書感到脖子上微微刺痛,額頭滲出了汗,太陽穴突突跳動。如果叫人,頃刻間穆玄蒼就可以動手,當場血濺五步,別說門外是孫儉,就是穆華林在門外也救不下他來。

    “馬上就去,讓鄭四多煮些茶,今夜也要忙到後半夜去了。”

    穆玄蒼在沈書身後,他注視着門上的人影在應聲後離開。穆玄蒼低頭看了一眼被他挾住的人白皙的脖頸,少年人額頭滲出了汗水,後領中也有一股潮溼的熱氣散發出來,顯然他不是完全不怕。

    然而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又不像穆華林這種人從地獄中走來,竟能在武力懸殊如此巨大的情勢下鎮定自若。穆玄蒼嘴角微微浮起笑,放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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