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純臣 >第196章 一九五
    輕微崽子提示您:看後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城裏宵禁從打完落更開始,打從圍城的元軍退去,不少酒肆再興倚門賣笑之風。

    沈書是頭一次來,便覺格外新奇。紀逐鳶在他旁邊小聲說:“看見門外燈籠上蒙紅布的沒有?”

    “嗯,還有系青布條的,挺好看。”沈書四處張望。

    紀逐鳶臉一紅,沒說什麼,領着沈書往裏頭走,有人上來招呼,含笑瞥兄弟倆,紀逐鳶只得牽住沈書的手。知情識趣的便都散去,進入內堂後,一名上了年紀的鴇兒上來招呼。

    沈書淨顧着留意紀逐鳶跟她說話,看起來像是頭一回來,怎麼買局子都不知道。喫花酒有許多玩法,不是此中高手,便會一頭霧水。沈書是沒喫過,跟着朱文忠到處應酬時,席間也聽人說起,當時只覺要在外場混成個人物,沒有三五年功夫成不了事。察言觀色都是童子功,酒肆有酒肆的規矩,茶坊有茶坊的門路,賭個錢也得知曉不少花樣名目。

    幸而,如今亂世,不比太平的時候奢靡風雅,所謂風雅,俱是實打實的銀錢堆出來。

    紀逐鳶只要了酒菜,乾溼果子幾樣。

    鴇母又問:“琵琶也不要?”

    沈書一拉紀逐鳶的袖子,本想還是點一個唱曲的,不然太尷尬了。有一醉漢衝撞過來,鴇兒伸手一攔,誇張地“哎喲喂”一聲,招呼旁的客人去了。

    還是白天,酒肆裏就有大羣人在醉生夢死。紀逐鳶一臂把沈書攬在身前,不時護着他從東倒西歪的客人當中閃過,直至穿過廳堂,後院人也不少,但三三兩兩與女子擁在一起坐在廊下,貼耳懶語。

    “你看那個人……”沈書扯了一下紀逐鳶的袖子。

    紀逐鳶循着沈書的目光瞟了一眼,拿手貼住沈書的側臉,把他的臉扳正過來,對了一眼手裏的號牌。龜公拿了牌一對,殷勤地推開門。

    “二位請,酒馬上來。”

    一進房間,沈書便東看西看,見還設了屏風,榻頭的圍屏上也有美人繡像。正是日頭懶洋洋的時候,沈書往榻上一滾,窗戶紙十分明亮,微黃的暖光灑在他的臉上,沈書舒服地閉上了眼睛。榻上設一張四方小炕桌,一副茶盤茶具,紀逐鳶對着光看了一眼杯底,還算潔淨,出去找人送一壺沸水,叫取一壺新茶來,茶葉也有講究,總歸還得添錢。

    “哥你帶錢出來了嗎?”

    紀逐鳶進來就看見沈書盤腿坐在榻上,憂愁地望着他。

    “……我像要白嫖嗎?”

    沈書樂得在榻上打了個滾,紀逐鳶翻身上來,把人不輕不重地按着。

    沈書白皙的臉上通紅,忍不住舔了一下嘴,紅潤的脣惹得紀逐鳶低頭下來,親了親他。

    一時之間,外間的嘈雜聲遠得像是在另一個世界,沈書勾住紀逐鳶的脖子,兩人深吻過後。紀逐鳶不大好意思地往後挪,不意撞了一下炕桌,身子朝旁邊歪,小桌給他撞歪了,滾出來兩樣東西。

    “什麼?”沈書要拿。

    紀逐鳶連忙把桌子擺回原位,滿臉是汗,囁嚅道:“不是什麼。”

    沈書覺得甚是可疑,打算等紀逐鳶坐回去,再趁他不備摸出來看看。他從來沒來過這種能叫局還能單獨開雅間睏覺的酒肆,眼前的一切對沈書而言都很新奇。他東摸西看,大的擺件也就罷了,屏風不畫山水畫美人,但大幅的屏風還挺正常,圍屏若是細看,玉足柔荑,情態足以叫人心猿意馬。

    房裏的薰香聞上去也輕軟香甜,令人犯困,枕下還壓了一張圖,沈書摸出來看了一眼,當即心裏一跳,險些丟出去。但爲了顯得自己見過世面,他眼風掃了一下紀逐鳶,點點頭:“這地方還挺像那麼回事,就是畫工差些,筆法略顯粗糙。你看,這麼大怎麼可能?”

    紀逐鳶含笑捏了一下沈書的耳朵,把圖疊好,放回到枕頭下面。

    “你行你給他們畫幾幅,還能賺些潤筆費把酒錢結了。”

    沈書嘴一撇:“你不是帶錢出來了嗎?”繼而有點懷疑,紀逐鳶真沒帶錢今天就完了,他自己也沒帶。

    正當沈書想問清楚,送酒菜的進來了,擺好一套酒菜果盤,再次問他們用不用點兩個姑娘伺候。

    沈書逮着了機會想要個彈琵琶的,怕紀逐鳶沒錢,只得忍了。

    “不是不讓我喫酒了嗎?”沈書揶揄道,嚐了一口,咂嘴說,“沒有那日衛濟修船上的順口。”

    “錢沒帶夠。”

    沈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心想好險,剛纔要是點姑娘,出門就得脫褲當。

    “就喝酒嗎?”沈書實在喫不下菜,每樣嚐了一嘴,很快便開始覺得無聊。比起家裏,這裏也就是多了點旖旎曖昧的氣氛,能聽見院子裏不斷傳來的雜聲,女子吟哦,唱曲兒的,琴聲,行酒令的放肆大叫。

    “城裏宵禁,不然我們晚上來。”

    紀逐鳶話音剛落,沈書趴在窗戶下面,從牆角里扯出掛簾,邊看邊說:“簾布很厚,這要是掛上去,也像是天剛黑的時候。”他看了紀逐鳶一眼,眸光溼潤,抿了一下嘴,正想說點什麼。

    紀逐鳶拿過掛簾,道:“我看看。”他研究了一會怎麼掛,正要去掛時,突然想起一件事,催促沈書:“把酒菜吃了,別浪費。”

    “喫不下了,我喝酒,你喫菜,我看你在林鳳那邊也沒喫飽。”沈書低下眼睛,心裏上下打鼓,緊張得不行,喝下去大半壺酒,只覺得想去尿尿。本想要忍着,又怕待會會尷尬,他偷偷看了幾次紀逐鳶,紀逐鳶也是閃閃躲躲,埋頭喫菜,連話都沒幾句。

    “我、我去如廁,你把簾子掛上。”沈書指了一下門口,起身出去。

    沈書出門之後,紀逐鳶便起來掛好簾子,把炕桌移到屏風外那張大桌子上。他一面謹慎地聽外面動靜,一面爲難地看了看炕桌下那幾樣東西,並絞盡腦汁回憶高榮珪跟他說的那些“訣竅”。

    掛簾雖厚,但不能完全遮光,室內昏暗的情形如同黃昏時分。

    那他可以看清沈書的反應。只要沈書有一點不情願,他可以多問。紀逐鳶想得滿頭冒汗,心裏全是晏歸符說過的:“一定要有耐心,弄不好就沒有下次了。”

    門外,突然有女孩在尖叫,緊接着疊在一起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紀逐鳶本不認爲是朝這間屋子來,然而那腳步太近了,正當他疑惑回頭時,外面響起沈書的叫聲:“哥!來搭把手!”

    同時,門被撞開。

    沈書身上靠着一個全身溼透的人,他蒼白的一隻手按在腰腹,手背上也有擦傷。那人擡起頭,紀逐鳶皺起眉頭,對他而言不算熟悉的一個名字冒了出來:“穆玄蒼?”

    酒肆里人多口雜,紀逐鳶想換個地方。

    榻上奄奄一息的穆玄蒼搖了搖手,喫力地擠出來一句話:“就是要人多,才安全。”

    沈書當即讓紀逐鳶拿了幾個銅子,門口十幾雙眼睛在好奇圍觀,幸好還有一扇屏風略微遮擋。沈書抓了個年輕的跑腿,讓他去請個外傷大夫。

    “病人身上有刀傷,得止血,讓他記得帶上藥。”跑腿走了,沈書朝門外衆人一拱手,“家裏兄弟在漕幫混,被人暗算砍了一刀,不嚴重,只是傷口流血不便挪動,待會請了大夫來包上就走,還請諸位擔待。”

    見到沈書懇切,他人長得又俊,姑娘們便各自帶着客人離開。廊下多嘴的龜公帶着鴇母過來,沈書也是一般說辭,帶着鴇母入內看了一眼。

    鴇母深紅的嘴脣一擰,眼見要口歪鼻斜說出不好聽的話。

    穆玄蒼把手指伸進嘴裏。

    一時間幾人都被他的痛哼鎮住,只見他手上一顆金牙閃閃發光。

    “拿去。”

    “哎喲喂,謝謝爺,奴家知道有一位治傷的聖手,就離這兒不遠,用不用給您請過來?”鴇母也不嫌那顆牙還沾血,就在衣服上一擦,收進衣襟內一個貼肉的袋中。

    “那就請來。”沈書說,“他可以暫時住在酒肆內嗎?”

    “這……入夜時都有巡查,要是諸位在城裏有住處,眼下這光景,誰也不敢留來路不明的人吶。但您幾位我記得,就是明日後日再來,不收你們酒錢。”

    “去請大夫。”穆玄蒼聲音虛弱。

    等室內沒有了外人,他纔對沈書說:“把我衣服脫了。”

    “我來。”紀逐鳶讓沈書去喝幾口茶定神,他先把之前掛上的簾布摘下,拉開穆玄蒼的衣袍,頓時一股血腥氣衝了出來。

    “怎麼搞的?”紀逐鳶打量他的身材,是常年習武的人,想不到穆玄蒼看臉病歪歪的,他身上的肌肉,和手指腳趾的厚繭卻騙不了人,看樣子是個腰背力量遠勝常人的練家子。

    “遭人暗算,有人在船上傷了我,落入江中。又被元軍發現,水裏不便躲避,中了一箭。”在腰側,紀逐鳶已經看見了,傷口泡了水有些泛白,猙獰地張着嘴。

    “是爲兀顏術報仇的人嗎?”有一次江湖人追殺穆玄蒼,說有人懸賞他,沈書第一時間便想到,要是他沒死,也許還會再次懸賞,人爲財死,也許又有人爲錢去殺他。

    “死人不重要……”穆玄蒼閉上了眼睛,出氣多進氣少。

    紀逐鳶朝沈書眼神示意,沈書從另一張牀上抱來被子褥子,紀逐鳶一件一件接過去,蓋住穆玄蒼沒有受傷的身體部位。他的皮子白得像紙一樣,光看着就讓人覺得冷。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