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甄六兮看着滿眼有些許陌生的景，抽了抽手。
可牽一髮而動全身，她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的痠痛。
擰着兩道秀氣的眉毛，她撐着手坐了起來。
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紛至沓來，男人的喘息，自己浮沉的那片海浪，讓她莫名臉上莫名發熱。
但是她記得自己被一羣人挾持，又再遇到顧南封……
越想越不太對勁，
自己當時所住下的地方可不是眼前的這般光景。
將蓋在身上的被子扯開，扔在一旁，她正準備赤着腳踩在地面。
門突然被推開。
一雙晦暗的眼定格在她赤裸的腳上，眼神夾帶着一絲暗意，“你在做什麼？”
寅肅掀了掀涼薄的脣，冷峻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腦海中再次襲入先前的那幾幅畫面，甄六兮指尖點了點抖動的眼皮，穩下情緒。“我怎麼會在這間屋子裏……”
手指滑過寬大的袖邊，寅肅聽到這話，手指頓了一頓。
反轉到眼神定格在甄六兮的身上，意味深長，“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
甄六兮蜷縮了一下手指，指甲尖厲，微微陷入皮肉之中，
故作鎮定的道：“我不記得了？還請皇上直言……”
寅肅聽到她這個稱呼，原本就瞧着暗沉的那雙眼睛，此刻顏色更加濃沉。
“當真是一點都不記得。”
寅肅說這話的時候微微壓重了語氣。
甄六兮指尖點了點自己太陽穴的位置，盤順着腦袋裏繁雜的思路。
可是一想到那些畫面，記憶便更加混亂了。
腦袋腫脹的厲害。
到底拿捏不住，那些事情究竟是做夢還是真的有發生。
掀了眼皮看了一眼，眼前的寅肅。直覺告訴自己，面前的這個人不是沒有認出自己。
“奴才無意打擾皇上，想必是我昨天頭暈了纔到這裏，還請皇上不要見怪。”
從牀上下來，甄六兮對着面前的人伏了伏身子。
“若是沒有事情，奴才就先一步告退了。”
從寅肅身旁擦肩而過，沒想到剛踏出房門，便遇到了熟人。
聖女身後跟着許多侍女，此刻正風風火火的趕來。
在看到甄六兮正好出門時，眼瞳猝不及防的放大，聲音徒然拔高，“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甄六兮頭髮還沒有盤起，散落在肩上，臉上還染着一點淡淡的紅暈，還顯然有一些睡眼惺忪的樣子。
放在旁人的眼下看。
似乎是很容易被誤會。
“皇上這難道不準備給我一個解釋嗎？”
聖女臉上緩緩的勾起一點笑容，可一雙眼睛裏卻冰冷萬分，半點笑意也無。
寅肅皺了皺眉，反問了一句。
“這有什麼可解釋的？如你看到的那般……”
吉寶手撐扶着聖女，此刻臉色有些發白的冒汗。
若仔細看，便可瞧見聖女那雙有着尖利護甲的手，正陷了一些在吉寶的掌心上。
氣氛冷凝。
甄六兮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垂在肩上的柔發，眼睛裏波瀾未動。
似乎並不準備參與進去。
定着神掃了一眼甄六兮的那般模樣，聖女平定了一下氣息，似乎是整理順了。
冷靜開口道：“瞧這樣，皇上是不準備給人家一個名分了。”
女子一字一字說着，也沒有給寅肅開口的機會，只單單停了一瞬，便繼續下去。
“我瞧着這奴才，也是個有心機卻沒長眼的東西，許是故意來魅惑皇上。不如打入辛者庫，以儆效尤，免得那些心眼多的再來擾皇上清心……”
女人一字一句便處是陷阱。
若答應下來，便是承認了甄六兮是故意魅惑。
若不答應下來，卻也是鬧的面子上不好看，定當惹的宮中衆說紛紜。
寅肅自然是不在意這些，只是他看清了眼前女子的神情。
是要按着自己的頭應下懲治甄六兮了。
嘴角緩緩勾了一點笑，“不過一個奴才而已，朕看不上她，若是你不喜歡，就便聽你的吧。”
寅肅終究是老練，幾言幾語便繞開要害之處，確定了結果，又不將事情激化。
甄六兮聽到這話擡了眼簾，也是硬氣，順着時機便道：“皇上和姑娘教訓的極是，雖不是奴才存心魅惑，但也確實是因奴才夢遊闖入皇上此地，才滋出此事。”
語氣看起來堅定。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當自己聽到寅肅竟然輕易答應聖女的處罰時，心還是猝不及防的被刺痛了一下。
“如此奴才就領罰了。”
最後一句話的聲音有一些發啞。
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握着，手背有青筋跳動。
扶着底下人的手，漸漸從容鬆開，聖女輕輕拍了拍吉寶的掌心，“既然如此，就速速帶她去領罰吧，全她一份心意。”
手上的刺痛漸漸抽離，吉寶總算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準備領身帶着甄六兮去辛者庫時。
女人又將他拉住，略帶深意道：“這個奴才怕也是有心想要改好，領她去規矩森嚴的地方，別到時候……”
意猶未盡的停了嗓。
聖女揮了揮手。
心領神會的吉寶應和的點了點頭，“一切按姑娘說的辦，奴才這就告退了。”
說完這話，他便帶着甄六兮去了辛者庫。
野草慼慼，滿目蕭瑟。
甄六兮腳底下踩的石頭，都是老山裏採出的青石，夯壘出一段老路，修修補補。破牆根下，每一道日頭照不到的陰暗石頭縫裏，都爬滿了潮溼的青苔和薜荔，處處透着年歲的痕跡。
“這是以後要在這裏做事的奴才，李嬤嬤定要好生照應着，那可是萊姑娘親自託付過來的。”
吉寶甩了甩手上的那根拂塵，捏着蘭花指順了順上面的雜毛。
“若是教養的不過關，到時候惹出了事，這罪名你我擔待不起，你該懂的。”
都是人精兒，話裏頭的深意，李嬤嬤自然不會不懂。
摸了泔水桶的手，放在自己成就的布衣上擦了一擦。手接過吉寶交付過來的一小荷包東西，李嬤嬤原本就眯縫的眼睛，更是瞧不見原來樣模了。
“讓萊姑娘一切放心，我們辛者庫，一定會好好對待這位新來的。”
吉寶聽到之後點了點頭。
掃了一眼甄六兮，喉間悶哼出一聲冷笑，便轉身快步離開。
所謂的辛者庫，是專門幹又髒又累的活的地方。只有犯了錯的宮女纔會被罰到這兒，甄六兮摩挲了一下指尖，心中有一陣不好的預感。
只見那嬤嬤從旁邊提了一大桶衣服。
眼睛似乎要擡到天頂兒上去，語氣不甚好道：“既然是新來的，那可就要多幹些活，知道知道規矩。”
那桶衣服不斷的冒出一陣又一陣的騷臭味。
像是某種動物糞便和人的汗水混雜起來的味道。
甄六兮蹙了蹙眉，嘴巴輕輕抿了一抿，“知道了。”
既然被罰到這裏，她此刻又沒有什麼可以依傍的人物，自然不能以卵擊石。拎着那桶衣服到了旁邊的井邊，她便開始揉洗着。
可這李嬤嬤卻仍是一副看不慣她的樣子，不斷挑刺。
一桶衣服，讓她從白天洗到了黑夜。
拖着疲憊的腰，總算將過關的那桶衣服晾好。
因爲辛者庫人數衆多。
五個宮女住在一起，甄六兮預備推開自己分配到的那個房間。
可手掌用力時，那門卻未動分毫。
“開門吶……”
用力的拍打了一下門，門框都跟着震抖了幾許。
咬咬牙，甄六兮隨便一想就知道是誰在背地裏搞鬼。看來那個女人是早就交代了自己的奴才，讓李嬤嬤聯合辛者庫的人針對她。
洗衣服的事情暫且能忍一忍。
只是這損法，也做的太過表面了。
從井邊拎了一桶水，腳上用力，將門用力的踹開來。
看着還躺在牀上的幾個宮女，她奮力的將水桶裏的水一潑。見幾個人慌張失措的樣子，面色冰冷道：“我也不是你們可隨意拿捏的，以後要再敢這樣，便瞧着吧。”
從牀上收拾了一牀被子。
出門之前，她又轉過身來，眼神凌厲的掃過那幾個宮女。
“順便告訴一聲背地指使你們的人，不要使這些損招，有膽量和我正面來。”將狠話甩完她便走了出去。
是夏日。
夜晚的溫差較大，好在甄六兮出來時帶了一牀被子，找了個掛着夏布的地方躺了一夜，倒也安生。
天光大亮。
甄六兮將自己的那牀被子卷好，藏起，本早已做好準備，今日估計會被辛者庫的人大肆針對。
卻沒有想到，原本在辛者庫掌管公務的李嬤嬤被換了下去。
連之前和甄六兮在一起，共住的幾個宮女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心中覺得有些奇怪，又不知道從何猜測起。
甄六兮帶着滿肚子的疑惑，接下今日的那桶衣服，正準備沖洗時。突然聽到旁邊兩個宮女，一邊用軟杖敲打着衣物，一邊低着聲音道：“聽說後宮今天發生了一樁大事，原先的太子回來了。”
太子？
甄六兮好巧不巧聽到這句，提着桶子的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