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沈溪那一副根本藏不住事的模樣,以及最近這一段時間來,張開閉口嘴裏嚷嚷的都是周渡長,周渡短。甚至連打狼如此危險的事,他都願意陪同前往,沈暮眼睛又不瞎,如何不知沈溪打得究竟是何等算盤。
沈暮放下手中的東西,大手一揮,想着這種時候,他身爲舅舅得在周渡面前拿出點氣勢來,誰知道衣袖一揮就碰到一堆藥瓶,頓時那些擺放整齊的藥瓶子就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落得到處都是。
看着一堆不爭氣的藥瓶子,沈暮抽了抽眼角,索性不再管它們,轉過身來,沉住氣對周渡說道:“你們在一起的事,我並不反對。”
男未婚,男未嫁,相處久了,相互之間生出情愫,在一起也無可厚非,他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即使周渡年紀比沈溪大九歲,沈暮也覺得沒什麼,年紀大的會疼人,沈溪一天古靈精怪的,找個同齡人還不一定壓得住,周渡面相冷漠,恰好剋制沈溪,兩個在一起也不是不合適。
周渡瞥見那倒了一地的藥瓶子,也沒有笑話沈暮,聽見他同意的話,心中一鬆,語氣也放鬆道:“多謝成全。”
周渡剛一說完,沈暮就轉了轉話音:“但是……”
對於他還有沒說話的話,周渡也不覺得意外,直言道:“但說無妨。”
“但是我有三個要求。”沈暮見周渡面上沒有任何不懼怕的神色,心中暗暗點頭。
沈暮雖然與周渡的接觸不多,但通過沈溪偶爾嘴中的誇讚還是聽得出來,周渡這個人爲人還是不差的。
就是人冷淡了些,嘴損些。
這些都是小問題,沈暮行醫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比起周渡這樣把缺點明明白白放在明面上的人,還是那些口腹蜜劍兩面三刀的人更可怕。
而且沈溪又自己喜歡。
千難萬阻難抵喜歡二字。
沈暮自己也是過來人,如何會阻止。但讓他捧在手心裏養了十幾年的人就這樣白白拱手給人,他心裏也不舒服。
周渡知道沈暮這是要講條件了,端正好姿態:“請說。”
周渡認真的態度還是讓沈暮心中舒服不少,他捋了捋思路,緩緩開口道:“這第一點,我要你必須三茶六禮,明媒正娶,沒問題吧。”
周渡搖頭:“沒問題。”
沈暮緊握在一起的手一鬆,又繼續道:“第二點,我把小溪養這麼大也不容易,不要你補齊這些年的養育費,只要你一百兩的彩禮不過分吧。”
周渡:“不過分。”
沈暮見他前兩個都答應得乾脆,心中也鬆了一口氣:“最後一點,我見你還沒在桃源村置家,你是不是得先起個屋子,總不能讓我家小溪嫁給你後,連個屬於自己的家都沒有。”
周渡也不反駁,沈暮說的這幾點非但沒有叫他感覺到爲難,反而還給他指了條明路。
沈暮說完自覺很有家長氣勢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以上三點,你什麼時候達到,什麼時候就能上我這兒來提親。”
周渡沒有任何異議地道:“好,我儘快。”
從沈暮的藥房出來,周渡可謂是一身輕鬆,不僅身體上的傷痛治癒好了,就連一直壓在心上的那塊大石頭也一同消失了。
正當周渡心情舒暢之時,沈溪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小魚兒,幫我從院子裏的簸箕裏取些大棗來。”
李魚在院子裏處理着手中的何首烏,聽見沈溪的話,忙用帕子揩揩手,起身應聲道:“欸,好。”
周渡聞言,邁步走過去,取下曬架上裝着滿滿一簸箕的紅棗,對李魚道:“我來吧。”
李魚一驚:“欸?”
周渡也不理會他爲何驚訝,端着簸箕邁步去了廚房,留下待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的李魚。
沈暮收拾好藥房出來,正巧撞見李魚望着周渡去廚房背影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上前問他:“愣在這裏做什麼?”
“師父,”李魚回神,指着周渡背影驚訝道:“他主動幫忙了!”
沈暮瞥了一眼端着簸箕的周渡,低下眼不在意地道:“不就是幫個忙,大驚小怪。”
李魚揉揉眼,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他以前從不會主動幫忙,連說話都懶得說,就像誰欠他銀子似的。”
“哦,”沈暮淡淡應了一聲,撩開衣袍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輕聲道,“以前是以前,以後家裏有什麼活都可以交給他幹。”
李魚不懂:“爲什麼?”
沈暮瞥了眼自家的傻徒弟,抽了抽嘴角,隨口道:“哪有爲什麼,讓他幹他就得幹。”
眼見李魚還想刨根問底,沈暮不耐煩了,岔開話問道:“你活都幹完沒,幹完了,去給我把藥房收拾一下。”
“幹完了,這就去。”李魚見沈溪要的何首烏已經處理出不少來,也不再弄,轉身去收拾藥房。
剛一踏進藥房,他就忍不住吐槽道:“師父,你是在藥房裏打滾了嗎,又弄這麼亂。”
對於李魚的吐槽,沈暮就當沒有聽見,四平八穩地給自己沏上一杯溫茶,動作儒雅撥蓋飲下,頗覺香甜,舒展開眉心,望着天邊的晚霞,感嘆道:“這日子過得真舒心,若是有平安在就更好了。”
說完,他低下眸,又飲下一口茶,只是茶已苦,他的平安也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
廚房裏,正在切菜的沈溪聽見有腳步聲靠近,還以爲是李魚,也沒擡頭,直言道,“放過來吧,你若是有空拿筷子幫我去一下紅棗裏面的核。”
周渡放下簸箕,去一旁放筷子的竹筒裏取出一根筷子,在一顆紅棗上比劃了一下,向他問道:“這樣?”
冷不丁聽見周渡聲音的沈溪,差一點菜刀打滑,切到手上。
周渡見罷,提醒道:“小心。”
“沒事,”沈溪穩穩放下手中的菜單,表示並沒有切到手,驚喜地看着周渡,“你怎麼進來了。”
周渡指着剛端進來的簸箕說道:“給你送紅棗。”
沈溪擔憂道:“你肩上還有傷,讓小魚兒送進來就好。”
周渡盯着他擔心的神色,也沒解釋什麼,只淡淡道:“我想給你送。”
沈溪的眼睛驀地一亮,哪裏記得什麼小魚兒不小魚兒,腦中只有周渡剛纔的話語,面色微紅道:“周渡,你現在好會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