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也知道自己想的有點天真，只是心裏這樣想想而已。
兩人掄着鋤頭，不多時就把兩畝地給翻好了。
大羿把鋤頭放在田邊的水溝裏，若有所指的說道：“所以，有時候就算是最在意的人，也不用步步緊跟保護着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遭遇，是苦是甜，經歷過了才明白。你若讓人一味享受美好，就是剝奪了他們經受痛苦的權利，這是不對的。”
陳立微微一愣。
“您指的是……賀雲山，還有古云棠、葉靈飛他們？”
“不止是他們。”
大羿走向一旁的秧苗地，連根帶土將秧苗拔起，開始往水田裏插秧。
一邊說道：“你的孩子，你的朋友，你的族人，許許多多，都受你庇佑。”
“這……”
陳立面露尷尬之色，說道：“前輩，我是有保護他們，但沒有限制他們的生活。除非遇到必死的局面，否則我也從來沒有插手過。更何況……像葉靈飛，古云棠她們，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像樣的危險，我的跟隨保護並未起到實際性的意義。”
“有你真仙化身暗中保護，誰敢得罪她們？雖然你沒出過手，但冥冥之中，許多命數已經悄然改變。”大羿說道。
陳立心中一想，這一點倒是可以同意。
也許古、葉兩位前輩本來會遇上一些對她們友善的，或者不友善的掌控者。
但那些掌控者在發現他的化身暗中保護兩人之後，爲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就沒有現身。
不過……
陳立還是堅持道：“前輩說的是有些道理，但我還是放不下，我想要保護好身邊的每一個人，不讓他們受任何傷害。”
大羿連連搖頭，“你錯了，你這不是在保護，而是在圈養。”
“圈養？”陳立哭笑不得。
這說法，未免太過偏激了。
大羿語重心長的道：“他們是你的朋友，而不是你的寵物。他們應有自己的人生，即便遇到大災大難，死於非命，也是他們自己的造化。作爲一個朋友，你可以給予財帛珍寶，可以教他們高深祕法，但親身保護，大可不必。”
“話是這麼說，可我捨不得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離開……”
陳立幽幽說道。
他已經失去過許多重要的人了，不想再看着最初和自己相識、相交的朋友一個個離去。
大羿卻笑道：“你啊，還是目光太短淺了。倘若有朝一日你能在時光長河之中肆意遨遊，這些超凡層次的朋友，就可以獲得幾乎永恆的生命。死了又何妨？你爲他們承受時光逆轉的代價以後，便能將他們復活。他們甚至不會記得自己曾經死去過，只會想……噯，我一個超凡，怎麼百萬年了還沒老死？”
陳立聞言愣住。
“這……這很難吧？”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其實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經聽說過相似的說法，時間可以改變，甚至可以隨意玩弄，想要過去就過去，想要未來就未來。
但直到現在，他已經能夠力壓異族巔峯永恆，甚至和星空之主的化身戰鬥不落下風。
可在時光長河一路的感悟上，仍然只是淺見。
“不難。”大羿低頭插秧，口中回道：“你的境界，已經很接近了。踏入星空之主境界，應當就可輕鬆做到。”
“這叫不難？”陳立哭笑不得。
這話說的，好像他馬上就能成爲星空之主一樣。
大羿篤定的道：“真的不難。事實上，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時間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今天突破，一萬年後突破，或者一億年後突破，對你自身都沒有太大差別，只是你身邊的人會接連離去而已。”
永恆強者的寂滅災劫，應該對他完全沒用，不然的話在原始洞府內參悟祕法的化身可能都已經老死了。
“大羿前輩，那您做到了嗎？”陳立也取了一捆秧苗，跟大羿一起忙活着。
大羿點頭道：“當然，不然你以爲我以前幹嘛天天待在廣寒星？”
“呃……”
陳立一時無言以對。
廣寒星，就是九州的“月亮”，它實際上是一顆白矮星，有着非常恐怖的質量了重力。
但大羿太強了，他可以改變白矮星上的環境，讓那裏的一小片地方變成宜居地。
這樣的地方，一般行星級掌控者都不敢靠近，他的家人自然無比安全。
“所以您的妻子真的傳說中的嫦娥？”陳立問道。
大羿搖搖頭，糾正道：“姮娥，帝嚳的女兒，至今也只是個超凡。”
“哦……那她一定很美。”陳立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誇讚一句。
此刻他忽然明白了大羿這一番勸說的用意。
身邊的那些人，也許本來是有機會突破成爲掌控者的。
但因爲他的愛惜和保護，卻使得他們無法去經歷危險，失去了突破的機緣。
放任他們自己去生活，若是死了，便復活他們，讓他們重新開始。
這就是星空之主的特權！
不過這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時光長河的懲罰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如果作用在復活的人身上，那人無疑會再死一次。
而星空之主代爲承受，則可以免除這也的懲罰。
若是復活的人實力很強，達到掌控者境界的話，星空之主也要受傷。
若是恆星級的掌控者，星空之主自身也未必承受得住，將會崩解隕落，然後藉着宇宙規則的不滅特性重生。
也就是說，如果自己確定可以突破星空之主境界的話，超凡層次的親人怎麼危險都沒事，都能復活。
至於突破以後，若是達到恆星級境界，本身也會非常長命，生死的顧慮會少很多。
所以……大羿所言在理，他的確不應過份的去保護身邊的人。
兩個人在天地裏忙碌。
到晌午的時候，秧苗已經全部種下。
陳立和大羿在田邊的小水池裏洗乾淨腿腳，到田埂上閒坐。
“怎麼樣，神農種過的地，有何不同？”大羿笑問道。
陳立回想了一下剛纔種田的經過，搖頭道：“沒感受到什麼不同。”
地是普通的地，苗是普通的苗，完全沒有那種神仙老祖的感覺。
虧他原先還以爲可以種出喫一粒米三天不餓的特殊品種！
大羿笑道：“沒錯，都是一樣的。無論是普通人，是你，還是神農，都只是大千世界一個普通的生靈。田野裏的秧苗會長大，會成熟，也會死去，跟人一樣。就算是星空之主，當宇宙毀滅之時，也會隨之永遠消散。”
“那要怎樣才能真正永恆不滅？”陳立問道。
大羿奇怪的看着他，反問道：“爲什麼要永恆不滅？”
陳立愣住了。
這難道不是每個進化者的終極追求？
大羿搖頭道：“你啊，又想錯了。永恆並非好事，唯有蒼老，才能看出曾經的青春；唯有死亡，纔是生命絢爛的印證；一個東西消亡了，另一個東西又會誕生。連宇宙都有興亡破滅，我們又何苦去做那沒有時間概念、不老不死不生不滅的神？”
“這輩子，與天地同壽，已經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