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方纔那是何物？”她忙開口問。
柳長老依舊陰沉着臉色：“老夫也不知，幸好聽說這幾日門中不太平，便前去接你，否則必有大患。”
“這門中許多人都不可信了，老夫方纔同賀長老商榷，若是再有失蹤之事發生,就只能先將弟子遣散。”
遣散？洛今宵心中一沉,如今情況竟已嚴峻到了如此地步。
“不過，那只是不得已而爲之。”柳長老長嘆一口氣,這幾日的奔波讓他原本年輕的面龐,看起來像是年邁了好幾歲。
“那弟子有什麼可以幫忙的？”洛今宵上前一步問。
“那東西對你不善，你這幾日就好好在無悔門待着,哪兒都別去,就謝天謝地了。”柳長老搖首,用手中扇子敲了下洛今宵的腦袋，邁步走進屋中。
洛今宵心中疑惑，她又追上去,問：“爲何對我不善？”
“你怎麼如此多問題。”柳長老吹鬍子瞪眼地呵斥,“你仙脈本就比旁人特殊,能護住自己不被人拿去煉丹已是萬幸，莫要整日想東想西。”
“老夫如今事情極多，也不能總跟着你,待在人羣中也不一定安全，今日叫你是給你這個。”柳長老從櫃中拿出一個袖珍香囊，扔到洛今宵手裏，“若是哪日再遇見方纔的東西，就拆開它，自會幫你。”
洛今宵明瞭，怪不得前幾日曲微吟也突然來找她，原來是因爲這個原因。
至陰仙脈有助於修煉，而柳長老說她比較危險，看來之前那些失蹤的弟子，很有可能是被吸去了靈力。
無悔門對此諱莫如深，想必是害怕引起弟子恐慌。
洛今宵心中升騰起些許暖意，至少在她還未察覺到懸崖之時，已經有人替她擋在了身前，但同時挫敗感也隨之而來，她不僅不能保護別人，還要旁人如此費心。
“多謝師父。”洛今宵低聲說。
“走吧，將你送回去，老夫還有要事要忙。”柳長老長嘆一口氣，神情疲憊，他一手拽過洛今宵，力氣十分之大，捏得人生疼，又是一陣昏眩，她已經站在了弟子廂房門口，裏面燈火通明，傳來女子的笑聲。
柳長老已經消失不見了，門口一個的白衣女子大步走到洛今宵身後，溫和地問：“這位師妹，夜深了，快些進去吧。”
洛今宵連忙道謝，然後推門，走入廂房，這些都是前來守着的年長弟子，秋夜清涼，他們整夜守在外面，當真辛苦。
洛今宵的牀榻在陸繁枝旁邊，她同陸繁枝聊了幾句，就躺在牀上，凝神看那靈石，拿在手中把玩。
直到最後一個帶着露水回來的人吹熄了燈火，洛今宵這纔將靈石放在枕旁，閤眼睡了。
這一覺到了半夜，夜風吹開了窗子，吱吱呀呀的，黏黏糊糊的風粘着水汽，吹得人頭腦發漲。
廂房中有人不斷囈語，此時卻突然失了聲音，一片寂靜。
細小的呢喃聲又不知從哪響起，洛今宵在夢裏聽着，總覺得不像人氣，她心中疑惑，後背霎時出了一層冷汗，眼雖然閉着，人卻已經清醒。
她幾乎能聽見自己脈搏跳動的聲音，感受着黏膩感的逐漸逼近，令人毛骨悚然。
她心中升起一股戾氣，什麼東西，還窮追不捨，隨即放出靈識，感知着那東西的逐漸靠近。
管他能不能打得過，先打一番再說。
就在這時，另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打破了這一片的死寂，洛今宵耳朵動了動，翻身一躍而起，手中抓過神劍，向方纔發出氣息的方向砍去，眼前濃稠的空氣分散又閉合，什麼都沒有。
洛今宵心猛地一沉，如同夢魘一般的感覺席捲了全身，她的身子突然動彈不得，僵在了原地，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覺並不好受，洛今宵暗道一聲不好，拼命動着牙齒，將自己嘴脣咬破。
疼痛感讓她清醒過來，再睜開眼，眼前是廂房雕花的房梁，冷汗從額頭流下，她竟然依舊躺在牀塌上，並未動過。
她還沒有遇到過如此詭異的事，洛今宵反手喚出神劍，將手臂劃出一道口子，鮮血和刺痛感一同涌出，這才確定了自己是清醒的。
黏膩的感覺已經完全將她包圍，洛今宵咬牙，不管不顧地放出靈力，銀白的光輝頓時充斥了整個房間，照亮了房中擺設，黏膩的氣流被驅散到一邊，她這才滾下了牀，警惕地將神劍擋在面前。
門外又響起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與此同時房門大敞，洛今宵手一抖，險些直接使出殺招，好在一個熟悉的身影幾步衝到她身邊，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是我。”淡漠的嗓音響起，洛今宵聽出來人是誰後，頓時鬆了口氣，繃緊的身子也鬆弛下來。
曲微吟沒有回答，她不知從哪摸出幾張黃色的符，默唸了一句什麼，符紙發出點點光芒，自己唰的一聲貼在了門楣之上。
與此同時，黏膩和怪異的感覺剎那消失，四周恢復了平靜，唧唧蟲鳴傳入耳朵，嘈雜熱鬧。
洛今宵微微閉了閉眼，不知不覺間，衣裳早已汗溼一片。
曲微吟的表情也不再那麼凝重，她雙指一彈，屋中燭火紛紛亮起，一旁的陸繁枝嘟嘟囔囔罵了句什麼，翻了個身。
“沒事了。”曲微吟說，她雖面上看着還淡然，實則心跳如鼓，她放才趕來時，見到屋中死氣沉沉，險些以爲自己來晚一步。
好在沒有，她默默呼出一口氣。
又有人拖着腳步跑進屋中，是常斯羽和方纔晚上見到的白衣師姐，二人均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那位守夜的師姐更爲悲慘些，白嫩的臉上擦出一道血痕，腿腳還有些跛。
常斯羽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無意見闖進了女弟子的廂房，連忙遮住眼睛。
“多謝曲小師叔。”那師姐連連道。
“無事。“曲微吟搖頭，她神色凝重，將剩下的幾張符咒遞給常斯羽，“下次守夜時拿上這個，柳長老剛寫的，遇到不測時能有用處。”
常斯羽連忙接過，他正打算說什麼，但是看到曲微吟的眼神，要說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嚨裏。
“還不快出去。”曲微吟皺眉道。
常斯羽聞言，連忙後退幾步跑出門，曲微吟移開目光，又對那白衣師姐叮囑：“有了這個符咒，往後會好些，但治標不治本，依舊不能放鬆，聽清楚了？”
白衣師姐連忙點頭。
曲微吟這才轉頭去看洛今宵，眼中平靜無波，就彷彿自己方纔並沒有因爲擔心而緊張一般，她打量了洛今宵一番，弄得洛今宵從頭到腳一陣發涼。
洛今宵突然覺得自己此時披頭散髮的樣子，是不是有些輕浮。
“整理好衣服，跟我走。”曲微吟說完，大步出了門。
洛今宵聞言，連忙從一旁的屏風上抓起外衣，一面跑，一面裹在了身上，追上了曲微吟的腳步。
“小師叔……”她話說了一半，就被曲微吟打斷了。
曲微吟一邊步步生風地走着，一邊說：“明日一早我趕下山，看看能否找回失蹤的兩名弟子，你同我一道。”
洛今宵連忙張口想問，又被曲微吟打斷：“到了之後，你只准跟在我後面，帶着你不是爲了讓你幫忙，而是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免得又被這些穢物盯上。”
曲微吟說着說着，突然猛地停住腳步，轉過身，洛今宵險些同她撞到一處，連忙後退。
“你須得同我保證。否則，就自己留在這裏等死。”曲微吟黛眉擰着，檀脣微抿。
她雖然語氣嚴厲，但眼中神色卻並不強硬，聽着似乎不太像是命令的意味。
洛今宵不由心跳一滯，入夜前心中的那點挫敗瞬間消失，老老實實地點頭。
弱就弱吧，能被小師叔這麼保護着，也挺好，她破罐子破摔地想。
“柳長老那邊實在離不開，只能我來帶着你。”曲微吟又解釋了一句，似乎生怕洛今宵想多，她話音剛落，就揚手召喚出殘月星辰劍，身子一躍，將之踩在腳下。
“那我用準備什麼嗎？”洛今宵見狀，神劍出鞘，連忙追上了半空。
“窮奇。”曲微吟說。
洛今宵聞言，拍了拍自己的荷包，粲然道：“帶了帶了。”
“那就好。”曲微吟點頭，看樣子頗爲滿意，洛今宵聽了，不由得一陣失落，自己果然只是個累贅，都沒有一隻窮奇有能耐。
二人悄無聲息地走了會兒，夜色依然很重，衣襬上都沾了露水，有些潮溼沉墜。
淡淡的天光下，懸崖成了一道剪影，上面矗立的小屋點着燈火，清清涼涼，又很明亮。
曲微吟開門進去，裙襬拖在地面上，來來回回彎出不同的弧度，她翻箱倒櫃找了一番，往洛今宵手中扔了幾件衣裳。
“方纔走得急，東西都沒拿。”她將手中看起來有些陳舊的布衣抖了抖，“我們不能暴露身份，裝成凡人便可。”
洛今宵連連答應，卻沒忍住問：“小師叔方纔，是知道我有難，才急着去救我麼？”
她心裏升起一絲期待。
曲微吟手裏的衣裳突然掉落，她停頓了下，無聲撿起。
“不過是奉命而爲罷了，那東西恰好在你那，我才趕去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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