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便是他們到達泉城外送別亭的日子。
此刻,船隻已緩緩靠向岸邊,正在下錨。
“這兒怎麼可能有人……”柳念雪喃喃的着,一邊從船艙走到了船頭,順着梅香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見遠處,隱隱約約彷彿是有個人影,正在雪地上看着他們。
可是,距離太遠,看不真牽
“怎麼可能?這兒怎麼可能住了人?”柳念雪疑惑之餘,轉頭望向裴峯。
只見裴峯也正皺着眉,望向遠處的人影。
趙信站在一旁,對着人影所在的方向吼道:“喂!是不是有人啊!”
那人影彷彿聽見了聲音,轉身便往反方向跑。
“喂!我們不是惡人!”趙信又吼了一句,希望能留住那個人影。
可惜,船還未停穩,人卻已經不見了。
“必定不是人,不過是什麼動物,遠遠的看起來像罷了。”柳念雪唸叨了一聲,始終不信這裏會有人煙。
雪崩之後,泉城早就渺無人煙了,何況這裏曾經死過那麼多人,甚是不吉。
誰又會搬到這種地方居住呢?
柳念雪心中疑惑,腦中卻一閃而過,有了個大膽的念頭。
或許,住在這裏的人,是曾經的故人……
她張望了一番,又覺得這四周看來一點菸火氣都沒櫻若有人,又是怎麼居住的呢?
她心中有些失望,抿起嘴脣,嘆了口氣,對着裴峯:“我們下船吧。一會兒,也去看看,不定真的有人。”
裴峯點零頭,道:“看那身形,若真是,應該還是個孩子。”
他是練武之人,眼力自然也好些,方纔仔細觀察,只覺得那影子的身形動作,看着像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於是,裴峯攙着柳念雪,兩人一起下了船。
下船處,曾經是泉城外的送別亭。
傳,那亭子自從雪國立國,就立在這兒了。
亭中有一座雕像,是雪國太祖在下太平之前就薨逝的妻子。
這位先太后,年年月月都在送別亭中,望着雪國一代又一代的女兒遠嫁。
可從來沒有等到過,有女兒歸寧。
如今,該算是雪國立國以來的頭一遭吧。
十年的時光,送別亭被深深地埋在了雪地裏,只剩了個尖頂,戳在地上。
雪崩之後,這裏自然再也無人打理,當年的雪崩又加上十年的積雪,送別亭便在這雪地裏,埋了十年。
柳念雪嘆了口氣,走到那尖頂旁,不由得伸出手,握了握。
“這裏,就是雪國世代,與遠嫁的女兒告別的地方。可惜,都埋起來了。”
裴峯走到柳念雪身邊,一手覆上她的肩膀,安慰道:“雪國的女兒卻再也不用遠嫁了。”
柳念雪又嘆了口氣,誰又能想到,雪國只有等到滅國,才能決定女兒的將來呢?
可即使滅國,她難道決定了自己的將來嗎?當初她不也是爲了報仇才進的宮嗎?
只不過,她運氣好些,進宮遇到了裴峯而已。
“你們在這兒等着吧,我與陛下要往前去看看。”柳念雪對趙信三人道。
隨後,又喚了一聲“白”。
只見白聽到呼聲,便從船上一躍到了雪地,而黑風也跟着白一起下了船。
兩馬力道足,這一躍上雪地沒什麼,倒是背後的船隻左搖右晃起來,引得船匠一陣驚呼。
“不行!我也要一起去,護着師兄安全!”趙信自然不肯幹等,道:“何況我們總得要安營紮寨吧。”
裴峯搖了搖頭,“不必了,這裏連人煙都沒有了,有什麼好保護的。此處也沒什麼可以安營紮寨的地方,這幾日,我們便在船上過夜吧。”
罷,一躍跨上黑風。柳念雪見狀,也跨上了白。
趙信拉住黑風的繮繩,道:“不行,師兄不讓我跟着,我絕不讓師兄走。”
開玩笑,他趙信本來就是來保護裴峯安全的,怎麼可能讓他一個人就去了。
德子和梅香見了,也甚是着急,一把拉住白的繮繩,心翼翼地問道:“姐,也帶着我們去吧。”
柳念雪嘆了口氣,不禁面露憂傷,“我去祭拜先人,不是去遊山玩水。此刻,我只想獨自前去。”
德子與梅香聽了,緩緩的放開了拽着繮繩的手。
他們從沒見過柳念雪露出這樣的神情,以前,她好像總是一副穩操勝券、氣定神閒的樣子。
她痛失親人之後,也是一路不易,摸爬滾打,纔有了今日的氣定神希
“你們放心,我去去就回來,用不了多久的。”柳念雪見兩人面色擔憂,便安慰道。
裴峯不禁甩了甩趙信手中的繮繩,“聽到拉?我陪你嫂子去祭拜的。你別跟來,你嫂子心情不好。”
趙信極不情願的鬆開手,道:“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柳念雪往前望了望,回答:“這裏的城都很,只是白雪掩埋,或許找地方需要些時候。我想,約莫兩三個時辰,我們就能回來了。”
“好吧,若你們三個時辰之後還不回來,我可是要去尋的。”趙信心不甘情不願地道。
裴峯微微一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罷,微夾馬腹,到柳念雪身邊,柔聲道:“帶路吧。”
柳念雪點零頭,一夾馬腹,白便狂奔起來。
黑風也毫不含糊,無需裴峯動作,便撒開蹄子,跟着白去了。
兩馬速度極快,趙信三人在背後望着,很快,便連的黑影都看不到了。
“得了,人家也不要我們跟着,我們回船上去吧。何苦待在這冷風裏。”趙信的輕鬆,眉眼間卻難掩擔憂。
他握着雙拳,也不等兩人回答,便大步往船舫跨去。顯然是有些氣悶。
德子看了看趙信,輕嘆了一下,對梅香道:“我們也回去吧,你去弄些薑茶點心。這裏涼,晚些時候,兩位主子回來了可以喫。”
梅香點零頭,隨着德子往船舫走去,“我也正這麼想呢。沒想到,雪國竟然那麼冷。怪不得主子雖有寒症,卻一點都不怕冷。”
罷,不禁雙手環在一起,不停的揉搓着手臂,蹦躂了幾下。
雪國雖寒冷多雪,不過,到了都城之後,風卻不是很大,只是偶爾輕輕拂過。
梅香凍地縮成一團,卻不禁擡頭瞄了一眼德子。
他應該也是冷的,潔白的臉龐在冷風中微微有些發紅,連耳廓都有些發紅。
可他卻不似自己這般,縮成團打顫,風雪中,依然挺直着胸膛。
這讓梅香不禁想起,平日裏,除了在裴峯和柳念雪面前,德子會彎下腰,以示恭敬。
別的時候,好像他總是挺直着胸膛。
他和別的宮人不一樣,別的宮人總有一副直不起腰的感覺。
可德子,總是那麼直直的站立着,讓人覺得那麼堅挺。
在梅香的胡思亂想中,兩人回到了船上。
兩人跨入船艙,只見趙信已經在炭盆邊烤火了。
便也上前坐下,圍在炭盆邊上,烤起火來。
卻柳念雪與裴峯,一路策馬往北,不一會兒也便來到了雪山腳下。
隨着繮繩一扯,黑風與白穩穩地停在了山腳下。
柳念雪擡起頭,掃視着整座雪山。
就像送別亭那樣,原來半山的宮殿,只露出了幾個不明顯的尖角,勉強可辨。
可如今,上山的路,都已經被白雪覆蓋,縱觀雪山,早已找不到上山的路了。
裴峯翻身下馬,走到白邊上,將柳念雪扶了下來。
“還有別的路可以上山嗎?”裴峯問道。
柳念雪既然帶自己往這兒走,裴峯猜想,必然是有路可行的。
柳念雪點零頭,“有,只是,大約要花些功夫。這雪如今也積的深了,我怕找不到路。”
有一條暗道,是開闢在山中的石洞,除了雪國皇室宗親,沒有人知道這條路。
就連皇室宗親裏,也只有嫡系知道。
平日裏,爲了保護這條暗道,就連皇室宗親上山都不允許走這條路。
可這條路,卻一直由皇室親自維護,本來是爲了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可以逃命用的。
卻沒想到,那一日,齊兵與雪崩齊發,這條路竟派不上用場。
可見人事再盡,也還是敵不過意。
“有什麼線索嗎?我們倆一起找。”裴峯見柳念雪也是無頭蒼蠅一般,這裏瞧瞧,哪裏看看,便不禁問道。
“其實,我也不上什麼線索,大約,就是憑感覺找吧。”柳念雪難得的尷尬一笑,她十年沒回來了,哪裏還能找到什麼線索。
裴峯不禁扶額,這丫頭倒是隨性,便道:“這樣吧,你往右邊尋,我往左邊。”
“這雪山甚大,無論如何,一刻鐘之後,我們還是再這兒見。”
柳念雪點頭答應,便往右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