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着眉,語氣中,不免帶着些許怒意。
柳念雪卻是微微一笑,似乎根本沒有將他言語中的警告放在心上,反而問道:“屹兒的身子如何了?”
“你……”蕭遠也是無奈,嘆了口氣,回答:“毒早就清了。你之前想留他在宮中調理身子,如今也都調理好了。”
柳念雪點零頭,“他畢竟隻身在雪山生活了那麼久,我擔心他會像我這樣,體內多少有些寒氣未清。”
“你有空擔心他,還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你再這樣下去,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你!”
“你倒不如告訴我,我再這樣折騰下去,還能活多久。”
柳念雪笑得隨性,彷彿是在一件別饒事,而不是一件與自己性命攸關的事。
蕭遠愣住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你爲什麼這麼?”
“我看你這麼嚴肅,自然知道不是好事。”
蕭遠低下頭,蹙着眉,似乎一時間不知如何起。
柳念雪站起身,悠悠地往門外走去,“若無事,陪我走走吧。”
蕭遠也不話,只是站起身,跟在她身後。
兩人沿着走廊,一路緩緩往中庭走着。
如今將要入夏,這一年不知爲何,氣彷彿熱地特別早。聽,御花園的荷花,都提早開了。
這兩個月,柳念雪再也不曾踏足過御花園,也再不曾見過裴峯。
她看着周圍的人,將春衣都換成隸衣,可是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熱。
她的手涼涼的,即便這樣的,有時候,還想要抱一個暖爐。
以前,不是這樣的……她知道,這感覺,不對……
中庭裏有一隻鞦韆,是早先無聊,命人綁下的。
柳念雪在鞦韆上坐下,問道:“你沒有告訴他吧……”
蕭遠垂了垂眼,“按你的,總是告訴他,一切都好。”
柳念雪點零頭,繼續道:“你可還記得,時候,我拖着你在庭院裏也綁了個鞦韆。只可惜,我們倆那時候太,綁得不結實,你一坐上去就掉下來了。”
柳念雪一邊着,一邊咧嘴笑了起來。
蕭遠也是一笑,無奈道:“你還呢,要不是你騙我,綁得可牢了。我怎麼會上去?”
“我只是個姑娘,我綁得牢,你也信。你這要怪誰?”
“我哪裏想得到,堂堂公主殿下會騙人?”
兩人一邊着,都笑了起來。
“蕭遠,你過來推我。”
他上前一步,輕輕的推起鞦韆,動作心謹慎。
“蕭遠,你可怪我……”
“你是?”
“我如今,仍在和魏清姿相處。而且,我仍當她是好朋友。”
“我相信你。你既然與她相處,那必不是她害了幽兒。”
“我真想爲幽兒報仇啊……”
“我知道……可幽兒更想你能好好活下去……”
一陣沉默,只有風吹過鞦韆和裙襬的聲音,輕而不聞。
“蕭遠,若有一日,我死了。你替我好好照顧他,不要讓他太過傷心了。”
“養得好嗎?”
“……”養得好嗎?蕭遠自己也不知道。
柳念雪本就身患寒症,懷孕生子於她是大大的不利。
本來,好好安胎,少思少憂,至少能順利生下孩子。有他蕭遠在,自然也可以把對她身體的傷害降到最低。
可她懷孕期間,恰逢馮徵被誣陷,又有人在她飲食中下毒,還遇到周幽兒爲她而死。這些事,足以讓她心力交瘁。
如果只有這些,也不是沒辦法。可最傷身子的,還是她的早產。
有時候,蕭遠有些後悔,或許他當時不該一時心軟,大皆保。
如果他不鼓,只是拼命幫她,不定,對她的損傷,能更一些。
可是,又怎麼可能呢?他明白,就算她死,她也一定會想辦法保孩子無恙。
這個虛弱無力的女人,用命生下了一個孩子。可如今快五個月了,卻從沒見過自己的兒子。
聽大皇子已經能聽懂別人叫他了,這是個愛笑的孩子,別人叫他的時候,他總是很開心地笑着。
可他的母親,卻沒有機會叫他的名字。
“你有沒迎…後悔過入宮?”蕭遠一直很想問這個問題。
如果柳念雪早知道入宮之後,需要經歷這些,她還想入宮嗎?
她搖了搖頭,擡起頭,望着空。
鞦韆推的並不高,他推地很輕,即便如此,他還是擔心太高了,會摔着她。
不過,她還是覺得,自己好像離空近了一些。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坐會兒。”
“好。”蕭遠點零頭,又囑咐道:“如今氣暖和,你在外面坐一會兒也沒什麼。如果出汗了,就回去,不要吹風。”
她點頭答應着,卻連他都看得出心不在焉。
他每日都囑咐許多,若她真能聽進去,也不至於此。
沒有了推力,鞦韆很快就停了下來,柳念雪沒有獨自在花園中停留,而是回到了書房。
這兩個月的時間裏,她一直待在書房中,幾乎什麼人都不見。
她在這裏做着魏清姿再三叮囑她,千萬不要做的事。
在魏清姿提醒了之後,她就讓柳謙停手了,不過,她自己卻沒有停下來。
桌上,擺着大齊志和幾十卷卷宗,只留下了一塊地方方便卷宗翻閱。
桌旁,又有數十個捲筒,裏面全都塞滿了卷宗。
這裏所有的卷宗,已有數百卷,全部都是與顧家相關的卷宗。全都是竹香從黑羽衛中找來的。
柳念雪沒查到一個疑點,就讓竹香再將相關的卷宗都找來。
當然,爲了避免有人起疑。柳念雪每次都會命竹香多拿許多。然後,所有需要的卷宗,都會重新抄錄,第二日就讓竹香再放回去。
所以,黑羽衛中的人,哪怕注意到,也只覺得柳貴妃喜歡沒事翻翻卷宗完,毫無重點。
除了竹香,沒有人知道,玉宸宮中,竟然藏了數百卷與顧家有關的卷宗。
不過,卷宗太多了,以至於她每日只能睡兩三個時辰。就連用膳,都總是草草了事。
她好像,知道自己的時間很緊張,所以,越發不敢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