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側臉,便是裴峯的臉龐。昨夜,她就是這樣望着他,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的。
如今,她睜眼看到的就是他,只覺得心中十分寧靜。
平日裏,總是他起的早些,爲了不吵醒她,他總是輕手輕腳地下牀。
一開始,她醒來的時候,他常常已經去上朝了。
後來,或許因爲心裏想着每日送他上朝,她漸漸也習慣了早起。
不過,她還是沒他醒得早,所以,很少有機會可以像現在這樣看到他的睡顏。
她側過身,平靜望着她深愛的男人。
此刻,他面容平靜地躺着,真的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樣。
或許,昨只是一場夢,他真的只是睡着了。只不過,今日碰巧她醒地早了些,所以有幸看到這一幕。
她微微一笑,伸出手,撫上他的面龐。
他的肌膚其實很滑,不過下巴的鬍渣還是有些扎手。
等他醒過來,她一定要催着他把鬍子刮乾淨。
堂堂大齊君主,怎能如此不修邊幅。
漸漸地亮了起來,晨曦柔和的光亮,從窗外透了進來。
原本,那光應該透不進牀幔的。可柳念雪昨晚沒有拉下牀幔,她想借着光,看清楚裴峯的樣子。
看不夠呢……別隻是兩三年的時間,就算再過二三十年,一定也是看不夠的。
可惜,她看不了那麼久了。
柳念雪坐起身,望向窗外,色矇矇亮了。窗外的鳥鳴十分悅耳,時不時地透進窗戶。
以前,她怎麼從來沒有注意到,玉宸宮的清晨,原來是有鳥鳴的。
她心地翻下牀,好像稍一用力,就會吵醒裴峯似的。
如果真的能吵醒,那就好了……
她低頭一笑,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走到門前,輕輕打開殿門。
秋日的涼風,順着門縫猛地躥了進來,突然讓人頭腦清醒。
門口沒有人,她向來不喜歡有人守夜。人人都愛睡覺,憑什麼她睡着,要讓別人守着。
她走出殿門,回身輕輕幫裴峯關好門。
順着走廊,她走到了中庭,楓葉還沒紅透。或許是今年的氣實在太熱了,所以楓葉到現在都捨不得紅。
在鞦韆上坐下,她只隨意皮了件外衣,秋風吹起她的衣衫,隨風飄舞,宛若謫仙。
這院子,是裴峯命人爲她精心準備的,各個時節都有不一樣的風貌。以前,她從未這樣仔細的看過,如今才發現,遠近高低,竟然每個層次都有當季的花木。怪不得,她這院子,四季如春。
人活着,可真好,有那麼多東西可以看……
今日的太陽,彷彿升起地特別快,眼看着色又亮了一層,應該已經是裴峯平日起身的時候了。
柳念雪從鞦韆上站了起來,緩緩地走回寢殿。
“主子,您怎麼出去了?奴婢還以爲您在裏面呢?”
梅香看到柳念雪從廊中走來,不免有些驚訝。
“沒事,伺候我洗漱吧。”
“奴婢遵命。”
用過早膳,柳念雪把梅香和德子叫到身邊,道:“你們兩個,看着陛下,我去看看昊兒。”
梅香心中不忍,扶着柳念雪的手臂安慰道。
柳念雪也不回答,不過是拍了拍梅香的手背,淺淺一笑。
“德子,去替我備兩頂軟轎。”
“主子,您要去哪兒?”
“去準備吧。”
柳念雪沒有回答德子的問題。德子心裏有些擔心,可看着柳念雪臉上的冰涼,又不敢細問。
她獨自走到裴昊的寢殿,對這一日值守的乳母道:“你把其他幾個人都叫來,跟我去個地方。”
“是。”乳母福了福身,便放下裴昊,轉身出去了。
柳念雪蹲下身,將裴昊緊緊地抱在懷裏。
裴昊咿咿呀呀地甩着手,伸手拉着柳念雪的衣服。
懷中的人,格外溫暖,那柔軟的觸感讓柳念雪的心也變得十分柔軟。
這是她的兒子,她十月懷胎,豁出命去才生下來的骨肉。
她捨不得……真的是捨不得……
乳母們敲門入殿,在柳念雪面前福下身。
柳念雪看着當日將裴昊抱進玉宸宮的乳母,道:“你,抱上大皇子,跟我走。其餘人跟在後面。”
那乳母抱起裴昊,便跟着柳念雪一起出令門。
宮門後,停着兩頂軟轎,柳念雪和抱着裴昊的乳母一前一後上了轎,其他人跟在後面,一句話都不敢。
“去壽康宮。”
轎伕得了吩咐,便擡起了轎攆,一路往壽康宮去了。
壽康宮門口,慎兒已在探頭張望,見柳念雪的轎攆過來,忙上前掀起轎簾,扶着柳念雪下轎。
“娘娘,太后已經等候多時。”慎兒一邊着,一邊引着柳念雪往後殿走去。
乳孃抱着裴昊,跟在兩人身後。
走到一扇門口的時候,慎兒停下腳步,對柳念雪道:“娘娘,您稍候。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柳念雪點零頭,從乳孃手中接過裴昊。
不過片刻,慎兒便推門出來,將柳念雪請了進去。
柳念雪抱着裴昊,剛進門就看到太后正坐在一張貴妃榻上,塌上的几上放着兩杯茶。
太后見柳念雪手上抱着裴昊,驚問:“你怎麼把孩子也抱來了。”
柳念雪抱着裴昊,徐徐跪倒在地,“太后……臣妾想請您,照顧昊兒。”
太后垂下眼,她修長的睫毛壓下了眼底的心酸。可她握緊的雙拳,已經出賣了她心中的不忍。?“你起來吧。他是哀家的孫兒,哀家自會好生照顧。”
柳念雪點零頭,對門外喚了一聲,“慎兒。”
慎兒推門進來,對太后和柳念雪福了福身。柳念雪將裴昊交給慎兒,道:“你和乳孃,將他抱下去,好生照顧。”
慎兒接過裴昊,道:“娘娘放心。”
柳念雪收回手的時候,裴昊的手,順勢抓住了柳念雪的手指。
這會兒,他正握着柳念雪的手指,咿咿呀呀地笑着。
柳念雪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可那笑容到了臉上,卻成了一個苦笑。她的嘴角微微顫抖,努力想要更加上揚,可卻耐不住心中的悽楚一直在將她的嘴角往下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