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趙信正躲在一個角落的屋檐下,身邊的麻袋裏,裝着一具屍體。
這屍體可不好找,要年齡與身材都與魏清姿相當,還恰恰好是個死囚。也算他運氣好,花了整整一日功夫,竟然真的被他找到的。
如果找不到,他會怎麼做呢?
他搖了搖頭,陽光驅散了他心中的灰暗。無論如何,總歸是找到了。
那具屍體已經用特殊的藥物浸泡了一整夜,所以在這尚未寒涼的秋日,並沒有發出屍臭。
那藥水極其易燃,只要遇到一點火星,他可以保證,一定立刻就會燃到整具屍體。
不知道柳念雪所的,宮中會有大事發生,到底會在什麼時辰呢……
趙信焦急地等隱在屋檐下,思考着,等再亮一些的時候,他應該躲到哪兒去。
要不?索性躲到魏清姿房裏?反正早晚要告訴她的。
可萬一今日沒有那個大事發生,自己要怎麼和魏清姿解釋呢?
柳念雪過,此事不能提前告訴魏清姿。雖然趙信並不知道爲什麼不能,可是他覺得,柳念雪的話總是不會錯的。
怎麼辦……
趙信還在糾結,可太陽卻沒有等他,自顧自地緩緩升起,眼看已經亮了大半……
梅香站在寢殿門口,懷裏抱着黑。她已經等了好一會兒,房中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平日裏這個時候,柳念雪應該起牀了呀,今日怎麼一點響動都沒櫻
這兩日,柳念雪太過傷心,根本不可能休息好。如今,既然睡晚了些,梅香自然不忍心叫她。
梅香嘆了口氣,並未多想,心中滿是對柳念雪的心疼。
也不知等了多久,梅香聽到身旁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梅香,你在這兒等什麼呢?”
梅香轉過頭,見是蕭遠,忙將食指放在嘴上“噓”了一聲,聲道:“蕭太醫,您別嚷嚷,姐還沒起來呢。”
“還沒起來?”蕭遠皺起眉,不知爲何,一陣不詳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不顧梅香的阻止,猛地推門入殿……
此時的冷宮中,趙信將屍體在一處草叢中藏好。後退幾步看了一眼,挺好,什麼都看不見。
還好這冷宮從來無人打理,就一個花園,雜草竟然比人還高了。藏一具屍體,綽綽有餘。
趙信腳下用力,一躍便上了屋頂。這是白,屋頂上並不安全。不過,屋頂的好處就是視野寬闊,此刻,四處的宮道盡收眼底。
趙信找了一處更高的屋頂,匿在陰影裏,側着身子時不時地探頭張望。
已經大亮,四下裏的宮人都井井有條的幹着自己手上的活,完全看不出即將會有大騷亂。
他嚥了口唾沫,心裏有些忐忑,不知道柳念雪的宮亂什麼時候會來。
越來越亮了,他心中也越來越不安,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
玉宸宮的寢殿裏,蕭遠巨大的推門聲根本沒有把任何人吵醒。
遠遠地,蕭遠只能看到輕紗幔帳下,柳念雪靠在裴峯的懷裏,彷彿還在睡覺。
她向來驚醒,自己這樣推門進來,怎麼可能還沒有醒。
梅香跟着蕭遠入令,本來是想阻止他的。可如今,她的心好像也慌了起來,爲什麼姐沒有醒來?
蕭遠已經走到了牀邊,此刻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拉開牀幔。可他動不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距離牀幔只有一掌的距離了,可這一掌,他無論如何都伸不出去。
“念雪……”他輕輕的喚了一聲。
她沒有醒……
“念雪……”蕭遠又喚了一聲,他的聲音大了一些,卻忍不住地顫抖着。
梅香此刻已經站在了蕭遠的身後,黑一下子跳到了牀腳,如同一道黑影。
她無所適從,一雙手輕輕拽着蕭遠的衣袖。她向來是個懂事的丫頭,從不曾做出慈逾矩的動作,但此刻,她太害怕了……
蕭遠咬了咬牙,伸手將牀幔拉起,掛到了牀角的鉤子上。
黑先他一步,輕盈一躍,飛上了牀,蹭在柳念雪懷中靜靜地躺了下來。
蕭遠彎下腰,緩緩向她的鼻尖伸出手去,在快要探到她鼻下的時候,他的手卻頓住了。
“蕭太醫……”梅香的聲音顫抖着,她的手此刻已經牢牢的拉着了蕭遠的手臂。
蕭遠呼了口氣,腰一彎,手指探到了柳念雪的鼻下……
突然,他瞪大了眼,收回手,嘴裏一邊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一邊又伸手摸向柳念雪的脈門。
過了很久,他依然沒有縮回手。神醫蕭遠爲人把脈,向來不過片刻,可如今,他的手按在她的脈門上,已經整整一盞茶的功夫了。
“蕭太醫,到底怎麼樣了?”梅香晃着他的手臂,心中滿是不安。
蕭遠沒有回答梅香,反而頹然地坐在了牀邊,他閉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這個向來意氣風發的男人,此刻如同一個佝僂的老人,沒有一絲生氣。
梅香彷彿明白了,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幾乎忘記了呼吸。此刻,她自己都不知道,眼淚已經涌了出來,落了一地。
蕭遠擡起頭,遠處的桌上,有一支玉笛彷彿壓着什麼。
他從牀邊彈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跨到桌旁,拿起信封,只見信封上寫着“裴峯親啓”。
這是柳念雪的字,可今是裴峯的最後一日,哪裏能夠親啓。
蕭遠猛地轉身回到牀邊坐下,按住裴峯的脈門。
平和順暢,裴峯的毒解了……
蕭遠的身子又一次頹了下去,他望着柳念雪,漸漸地低下頭,“你這是何必!你這是何必啊……”
遠處,冷宮屋頂上,趙信隱在角落裏,不知如何是好,可突然之間,原本祥和的宮苑裏好像不再寧靜。
這裏幾個人交頭接耳,那裏幾個人跑來跑去,一時間亂作一團。
就是現在!
趙信呼了口氣,壓抑住心中的緊張和興奮。
他一躍跳下屋頂,左右張望,四下無人,便趕忙到草叢裏一把抱出屍首,一個閃身,就進了魏清啄房間。
魏清姿聽到開門聲,放下手中的書卷,探頭望去,只見趙信一手扛着個大麻袋,一個轉身,心的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