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顧菲兒在裴嶼門口,輕聲敲着門。
果然沒有人開門,她已經敲了好多次了,顧菲兒嘆了口氣,不由得看向了一旁守門的安逸。
安逸往後縮了縮身子,顫巍巍地懇求道:“王妃,您可別再讓小的給您叫門了。上次……小的被王爺罵了幾天呢……”
顧菲兒垂下眼,也不打算爲難小廝。
她擡起手,又敲了敲門,“王爺,此事事關宮中貴人,還請王爺開門。”
還是沒開,若這也不開,或許真的沒辦法了。
正在她絕望地準備離開之際,門緩緩的打開了,裴嶼臉色陰沉,皺着眉,眼中略帶了疑問。
“王爺放心,妾身沒有騙王爺。只是此事……可否請王爺借一步說話?”
裴嶼退了一步,轉身便往房內走,便說道:“進來吧。”
顧菲兒垂眼走了進去,安逸低着頭,等顧菲兒走進去之後,識相地關了門。
裴嶼在圓桌旁坐下,“坐吧。”
顧菲兒點了點頭,坐到了裴嶼的對面。
這倒讓裴嶼有些驚訝,平時顧菲兒只要一有機會和他同席,必要想盡一切辦法,蹭到他旁邊的。
可今日,竟然坐在了他的對面。
顧菲兒面色平靜,沒有平日的暴躁,也不曾哭喪着臉。
見她如此,裴嶼心中的厭惡,也便消了一分。
他擡手爲自己和顧菲兒各倒了一杯茶,將顧菲兒的那杯推到她面前,“請。”
顧菲兒的眼眸中有幾分驚喜,又有幾分暗淡。喜的是沒有想到他會爲自己倒茶,而那暗淡,是因爲他對自己竟然如此疏離。
不過,她還是伸手捧起茶杯,微笑着說了一句:“多謝王爺。”
“今日找本王,所爲何事?”
“妾身,今日進宮見過姐姐了。”
“你?!”裴嶼的眼中突然冒出了幾分怒意。
顧菲兒趕忙放下茶杯解釋道:“王爺放心,妾身並不是進宮惹姐姐不高興的。”
聽了這話,裴嶼眼中的怒氣才消了幾分,“那你進宮幹什麼?”
“妾身那日回到臥房,思來想去,懊悔不已。姐姐對我,如同親妹,事事爲我着想。可我卻……”
說道此處,顧菲兒的眼中不禁滿懷愧疚,還含着幾分淚,“妾身深感愧疚,又想到姐姐如今回到回宮,如同豺狼虎穴一般,心中越發不安。
所以臣妾才進宮,與姐姐說明。日後若顧家有何異動,妾身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姐姐,以保姐姐萬全。”
裴嶼微微一愣,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今日是怎麼了?”
顧菲兒搖了搖頭,“妾身只是想明白了。妾身與王爺……是妾身當年不好,纔會鑄成大錯。不過,妾身身邊總還有暄兒。
妾身這幾年,都不知好好照顧暄兒,反而只會惹王爺不高興。妾身……實在愧爲人妻,愧爲人母……”
裴嶼的眼中難得出現了一分動容,“你……也別這麼說。暄兒這幾年,也多虧了你在照顧。”
“妾身照顧暄兒,本就是應該的。只是,妾身害了王爺,妾身心中有愧……顧家害了姐姐,妾身心中更加……”
裴嶼看在眼裏,心中不禁也多了幾分愧疚。
他心裏何嘗不明白,當日之事又怎能都怪她一人。
只是他一腔怒火無處發泄,便無端端地都對着她了。
以前,她歇斯底里,他自然不會覺得愧疚。
可如今……
裴嶼嘆了口氣,“你也別這麼說,都過去了……”
顧菲兒見裴嶼面露愧色,便忙扯開話題道:“王爺,妾身今日已與姐姐約定。因妾身不方便頻繁出入玉宸宮,妾身想,若得了什麼消息,不知是否可以請王爺幫忙傳達?”
“此事……我入宮時,告訴皇兄即可。”
“不可不可!”顧菲兒連忙打斷道。
裴嶼一楞,“有何不可?”
“妾身如此,算是背叛顧家了……妾身實在擔心,萬一有人知道……妾身不是在意一己安危,可是爹爹已經年老,妾身擔心……”
裴嶼皺了皺眉,“確是本王考慮欠妥了,如此,本王會想辦法通知皇貴妃。”
“多謝王爺。”
顧菲兒站起身,對裴嶼福了福身,說道:“王爺,妾身沒別的事了。若王爺沒有吩咐,妾身就告退了。”
裴嶼有些不習慣,今日,顧菲兒竟然那麼容易就走了,不由得愣住了。
“王爺?”
“哦……沒什麼,你早點休息吧。”
“謝王爺。”
顧菲兒一邊說着,一邊往門外走去。
裴嶼望着顧菲兒的背影,她走出門,然後吱呀一聲,門又被安逸關上了。
難道,顧菲兒真的一夜之間改了性子。
裴嶼拿起茶杯,在脣邊輕抿了一口,回想顧菲兒方纔的表情,似乎又不像作假。
並非是他多疑,可他實在難以相信,有人一夜之間會有那麼大的變化。
既然如此,就先靜觀其變再說吧。
秋高氣爽,玉宸宮中一片安詳。
“主子,靜王殿下前來求見。奴才已將他請到偏殿歇息了。”小德子叩門進來,對柳念雪說道。
柳念雪剛得了片刻清閒,正在把玩着棋盤,乍一聽,不由得一愣,“誰?”
“靜王殿下。”小德子重複了一遍。
柳念雪皺起眉,不由得嘟囔道:“他來幹什麼?他從不單獨來找我……”
突然,想到了昨日顧菲兒所說之事,便對小德子說道,“請靜王殿下稍候,我馬上就去。”
說罷,示意蘭香上前爲自己梳頭。她向來閒散,今日無事,便披散着一頭秀髮。可如此,實在沒法出去見人……
小德子端着茶盞,走進偏殿,“王爺,您請用茶。”
“多謝小德子公公。”
“王爺,您真客氣。”小德子一邊說着,一邊將茶盞放到裴嶼手邊的几案上,繼續說道:“王爺稍候,主子馬上就到。”
“無妨,本王不急。”
裴嶼說罷,拿起茶盞,掀開蓋子,輕抿了一口。
方纔下朝之後,裴嶼見天色尚早,料定裴峯一定會先去宣政殿中處理政務,便入宮來找柳念雪。
倒不是因爲顧菲兒說了,他便一定要照做,瞞着裴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