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聞言,微微一笑,福了個身便下去了。
柳念雪今日心情甚好,連說話的語氣也輕盈了不少。
這一日的天氣不錯,是今冬的第一場雪,早上送了裴峯去早朝,便聽說昨夜顧嫣兒被太后訓斥了一頓,走出鳳梧宮的時候,連臉色都變了。
又聽說,昨日鳳梧宮中砸了不少好瓷器,乒乒乓乓的,一夜不太平。
而且這位顧皇后,真是不負柳念雪的心思,連夜就派人出宮,要去處理了鈺兒的親人。
不過,趙信早就派人候在了各個宮門口。一見鳳梧宮的人,便立刻跟上去,終於在京都北郊的一個破廟裏救道了鈺兒的父母和弟弟。
鈺兒一早得到了消息,感激涕零,當即拜倒在柳念雪面前千恩萬謝。
“主子,奴婢此生,定爲主子效犬馬之勞!”
柳念雪揮了揮手,“不必了,本宮雖然幫了你,可本宮卻不能再留你了。”
“主子……”鈺兒微微一愣,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隨即又是瞭然,“奴婢明白,自己不配留在主子身邊。”
柳念雪嘆了口氣,“你別怪本宮無情。只是留你在身邊,皇后必然要想辦法對付你,對本宮來說,也是個麻煩。”
鈺兒搖了搖頭,“主子竟說自己無情,奴婢簡直無顏面對主子。”
“你倒是個明白的丫頭。你放心吧,我已命人將你家人送往南方,你收拾一下,即可就去與他們會合吧。出了京都,皇后也沒有那麼容易找到你。”
柳念雪一邊說着,只見青玉拿了一袋東西過來塞進了鈺兒懷裏。
“這裏有些銀兩,你與家人,到南方做些小生意吧。有生之年,不要再回京都了。”
鈺兒愣了半晌,跪直了身子,認真對柳念雪磕了三個頭,才起身往門外走去。
都要跨出門口,鈺兒突然走了回來,跪下來對柳念雪說道:“主子,鈺兒有話要單獨和您說。”
柳念雪微微一愣,對青玉使了個眼色,青玉會意,便帶着殿中的幾個宮女一同走了出去。
“你說吧。”柳念雪對鈺兒點了點頭。
鈺兒咬了咬牙,對柳念雪說道:“主子,此事奴婢本來不想說。只因茲事體大,奴婢擔心爲自己惹禍。
不過,主子不但救了奴婢一家的性命,還處處爲奴婢考慮。如此,奴婢只當是報答主子了。”
柳念雪微微皺起眉,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到底什麼事,竟然如此要緊?
只聽鈺兒繼續說道:“主子,奴婢懷疑,皇后腹中子,並非陛下的孩子……”
柳念雪愣住了,她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此刻也不免瞪大了眼睛,“你……何出此言?”
“兩個多月前的那個十五,就是陛下去鳳梧宮的那個日子。那日,奴婢其實一直躲在暗處觀察。奴婢看的真真的,陛下將皇后灌醉了,正準備起身離開。
卻不知爲何,突然也倒在了凳子上。隨後,旁邊就有一個人影出現,先將皇后抱走了。過了許久,纔來搬的陛下。”
柳念雪皺起眉,問道:“過了多久來的?”
“約莫……半個時辰。”
“那麼久……”柳念雪喃喃說了一句,隨後問道:“可能看清是什麼人?”
鈺兒無奈的搖了搖頭,“那日雖是月圓夜,皇后卻下令不準在花園中點燈,奴婢站在遠處,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只隱隱從衣裝上看來,應該是個太監……”
“太監?”柳念雪有些疑惑,又問道:“周圍竟都無人察覺嗎?”
“主子有所不知。那日,皇后本有計謀,早就遣散了衆人。後來,杏兒和江尹都遣走了,不讓人在那兒。
不過也要謝謝她,奴婢才能藏在暗處,不被人發現。奴婢見陛下倒了,本想上前扶一扶。可那人突然出來,奴婢怕被發現,便不敢出來,只敢隱在暗處。”
柳念雪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此事對本宮非常重要,本宮在此謝過。”
“主子言重了,奴婢就要出宮了,這便當時奴婢最後爲主子做的一件事。”
柳念雪的眉眼間有些動容,卻仍說道:“你出宮了之後,就忘記自己曾經在宮中這些事。隱姓埋名,纔是長久之道。你明白嗎?”
“主子放心,奴婢明白。奴婢走後,主子也要保重。”
柳念雪點了點頭,對門外喚了一聲,將青玉喚到了面前,說道:“青玉,你立刻安排鈺兒離開。出了宮之後,趙信的人會在宮門口接應,一直將他們送到南方。”
隨即又轉而對鈺兒說道:“路上不要停留,皇后的人隨時可能追上來。出了宮之後,你便好自爲之吧。”
柳念雪眼中也有幾分不捨,卻仍對鈺兒說道:“行了,你去吧。”
青玉聽了,便拉着鈺兒,往門外走去。
鈺兒跟着青玉走到了門口,她的手扶在門框上,不由得回頭望了柳念雪一眼。
只見柳念雪對着她微微點了點頭,她便轉身又福了個身,這纔出去了。
柳念雪一邊挑着衣服,一邊輕聲地哼着小曲。
蘭香在一旁聽了,不由得掩嘴一笑,“小姐,您可真少這麼高興。以前在府裏,都沒見過您這麼高興。”
柳念雪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笑,“今日這好消息,夠我高興好幾日了。”
有了鈺兒的消息,柳念雪原本頭痛的那些事,就都有了方向。
既然有了方向,便不用再着急了,安排妥當之後,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即可。
不過,在此之前,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先完成這就是趙信和魏清姿的婚事。
日前,趙太尉突然回府,柳念雪也沒有好好和公孫夫人說明白。
今日,她準備再去一次,勢必要讓公孫夫人答應兩人的婚事。
柳念雪指着一套天水藍的冬裝,“就這吧。”
蘭香點了點頭,將其餘幾個捧着衣裝的宮女退了下去,隨後便扶着柳念雪來到梳妝提前,伺候她梳妝更衣。
玉宸宮中一片歡聲祥和,可鳳梧宮就沒有那麼好的氣氛了。
顧嫣兒自從懷孕之後,便開始有些嗜睡,如今更是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
這一日起來的時候,見杏兒滿臉猶豫,便說道:“有什麼事就說罷,扭扭捏捏地做什麼。江尹呢?人抓住了嗎?”
杏兒顫巍巍地開了口,“回小姐,就是……就是沒抓到……”
“什麼!把他給我叫進來!”
“是……”杏兒忙應了一聲,轉身去叫江尹。
不過片刻,江尹便出現在了顧嫣兒面前,躬身謝罪道:“主子,是奴才失職了。”
“怎麼回事?不是說人藏得好好的嗎?”顧嫣兒皺起眉,怒上心頭。
江尹咬了咬牙,“本來是萬無一失。昨晚主子吩咐之後,奴才便連夜命人去誅殺鈺兒的家人。可沒想到,早有人跟在我們的人身後,一見我們的人出手,馬上就動手救人。
對方人多勢衆,我們的人沒有防備,不免落了下風。還好,我們的人都跑了,沒有被俘虜,已經算是萬幸。”
顧嫣兒咬起牙關,一雙美眸眼看就要燒起火來,“一定又是那個柳念雪!去姑母面前告我狀還不夠!連出口氣的機會都不給我!”
顧嫣兒喘着粗氣,胸口起伏不斷,過了許久,方纔順過氣來,怒道:“那個鈺兒呢!現在還在玉宸宮裏嗎?!”
“已經……不在了。奴才聽說,皇貴妃一早便派人將她送出宮了。奴才已經派人去追,可那些人,暫時還沒消息……”
“混賬!混賬!”
顧嫣兒心中早已怒不可遏,無處發泄,只能一邊叫罵,一邊將方纔杏兒端上來爲她洗漱的銅盆一把掀翻。
江尹就站在顧眼前面前,那銅盆先摔到了他的身上,才“哐當”一聲落在地上。盆裏的水濺了江尹一身。
不過江尹似乎一點都沒感覺到,反而上前一步,柔聲安慰道:“主子,您彆氣了。小心肚子裏的孩子。”
顧嫣兒咬起脣,一點都沒有消氣的意思,反而伸手就要往自己的肚子上敲。
江尹嚇了一跳,忙伸手握住顧嫣兒的手,“主子,萬萬不可!”
“你拉着我幹什麼!我要這肚子有什麼用!根本就沒有人在意!”
顧嫣兒用力想掙脫江尹的手,猛地一回頭,只見江尹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他的眼神,本該陰冷而深邃,此刻卻帶着幾點火星一般,猛地將顧嫣兒的怒火消了一半。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許久,顧嫣兒突然伸手一推,怒道:“你幹什麼!本宮的手,也是你一個奴才可以抓的嗎!”
江尹退了一步,躬身謝罪道:“主子贖罪,奴才一時情急。不過,主子萬不可因爲一些不順心的事情,傷及腹中皇子。主子,這皇子,可是我們翻盤的關鍵!”
顧嫣兒擡起頭,見江尹眯着眼,陰鬱的眼中滿是憤怒和不甘。
她嘆了口氣,“可這孩子,未必就是個男孩啊……”
江尹勾脣一笑,“主子,只要主子想讓他是個男孩,他就是個男孩……”
顧嫣兒一愣,不由得瞪眼望向江尹。
江尹微微一笑,狹長的雙眼此刻越發陰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