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後,裴峯再也沒有踏足玉宸宮,就好像玉宸宮裏沒有柳念雪這麼個人似的。
時間彷彿回到了柳念雪回宮之前,不過那個時候,裴峯只是對各宮虛與委蛇。現在,他卻好像真的樂在其中,今日去毓仁宮聽曲,明日又去錦繡宮下棋。
日子過的好不瀟灑。
太后也曾召見過柳念雪,好言相勸許久,卻見柳念雪似乎根本不在意。再打聽,柳念雪如何也不肯說到底爲了什麼原因,和裴峯爭吵至此。
無奈之下,太后也只能不管。
這一日,柳念雪在御花園中陪着裴昊練拳。
冬日寒涼,天氣卻不錯,陽光甚好,柳念雪命人搬了張椅子坐在太陽底下,一邊曬太陽,一邊看着裴昊,不由覺得歲月靜好。
太陽曬得人暖融融的,柳念雪窩在厚厚的披風裏,一點都不覺得冷。
裴昊的拳打了一半,便跑到柳念雪面前,伸手要柳念雪抱。
柳念雪微微一笑,將裴昊抱在自己腿上坐下,爲攏了攏披風,將裴昊的小身子裹在自己懷裏,捏了捏裴昊軟糯的小鼻子,笑道:“怎麼了?昊兒甚少撒嬌的。”
裴昊低頭抿了抿脣,“母妃,你是不是和父皇吵架了呀?”
“昊兒怎麼會這麼問呀?母妃怎麼會和父皇吵架呢?”
裴昊嘟了嘟嘴,粉嘟嘟的小臉蛋上寫滿了沮喪,“我偷偷聽到宮裏人在議論,說父皇如今已經厭棄母妃了……”
柳念雪笑了笑,“小傻瓜,別胡思亂想。你父皇,不過是近日有些忙碌罷了。”
“真的嗎?”裴昊稚嫩的雙眼中,露出了期待,他低下頭,奶聲奶氣地說着,“昊兒見父皇很久沒有和母妃一起來陪兒臣了,還以爲是真的呢。”
柳念雪微笑着摸了摸裴昊的頭髮,“當然,母妃怎麼會騙你呢?”
梅香在一旁站着,不由擔心地低下了頭。
她雖人不在玉宸宮中,心中卻一直念着柳念雪。
在宮中聽到那些閒言碎語,自然就去向慎兒姑姑打聽了。
可惜,慎兒也不知具體的情況,只知道裴峯已經大半個月沒有去過玉宸宮了,這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
她心中擔心,卻因照顧裴昊脫不開身。偶有機會出去見了小德子,又見他也是唉聲嘆氣,不免越發擔心起來。
不過,對着裴昊,她卻總還是歡歡喜喜的哄着,從不讓他知道外面這些閒事。
可是,小孩子到底心細,偶爾聽到一些,又見裴峯多時不與柳念雪一同出現,自然難免多想。
好在裴昊心思單純,柳念雪這麼一說,倒也沒有不信。
就在母子之間閒談歡笑之際,柳念雪隱約聽見遠處,似乎傳來歡笑聲,隱隱還聽見什麼“陛下”,什麼“愛妃”。
她皺了皺眉,對裴昊說道:“昊兒,今日天色不早了。如今天涼,御花園裏風大,回去壽康宮裏練拳吧。母妃過兩日再來陪你,可好?”
裴昊乖巧地點了點頭。
柳念雪轉而將裴昊的手遞給梅香,說道:“好好照顧他,就拜託你了。”
梅香一愣,立刻點頭道:“小姐放心,有奴婢在,定不會讓小少爺被閒言碎語所擾。”
柳念雪笑着點點頭,目送着梅香和裴昊遠去。
待兩人走遠,柳念雪便在蘭香的攙扶下,準備回玉宸宮。
本想着繞開方纔聽到聲音的來源,沒想到,這一走,竟然迎面撞上了。
柳念雪眼見裴峯在三個佳人的簇擁之下歡聲笑語的賞花,不由得一愣。
蘭香咬着牙,不由得輕哼了一聲。
倒是柳念雪,聽到蘭香的哼聲,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道:“我們走另一邊就是了。”
卻不想,如此輕微的聲音,竟被張淑妃聽在了耳朵裏,只聽她驚呼道:“哎呀,這不是皇貴妃嗎?臣妾給皇貴妃請安。”
說罷,走上前,盈盈地施了個禮。
裴峯明顯也是一愣,似乎根本沒想到會在花園裏遇到柳念雪。
卻見柳念雪根本沒有望向自己,不過是擡了擡手,示意張淑妃起來。
而李德妃與劉賢妃見了,自然也不免上前向柳念雪行禮。
柳念雪一一將兩人叫起,眼見已經避不過,便只能上前對裴峯行禮道:“臣妾,參見陛下。”
“嗯,起來吧。”裴峯沒有望向柳念雪,反而仍自賞着梅花。
柳念雪倒也不在意,轉身便準備要離去,卻聽張淑妃不懷好意地問道:“皇貴妃如今,還有心思來賞花啊?”
柳念雪回過頭,笑道:“今日陽光正好,本宮,爲何沒有興致賞花呢?”
柳念雪看來並不想多搭理她,不過是微微一笑,便由蘭香攙着,從幾人身邊走過。
走到劉賢妃身邊的時候,只見劉賢妃對柳念雪服了服身,柳念雪在她身前頓了頓,也沒有多說什麼,就此離去了。
眼見張淑妃似乎還要開口,劉賢妃忙拉住她,對她皺着眉搖了搖頭。
張淑妃神情疑惑,滿是不解。
只見劉賢妃雙眼微微示意,張淑妃順着劉賢妃的眼神望去,便見到裴峯竟望着柳念雪的背影正在發愣。
張淑妃咬了咬牙,不由得嘟起嘴,眼見就要發作。倒還是劉賢妃,伸手撫了撫她的背,安撫住了。
而這兩人忙碌之間,都沒有在意方纔李德妃,對柳念雪的那一福身。
張淑妃又看了看裴峯,抿了抿嘴,突然嬌柔地喊道:“哎呀,陛下,您快來看啊!那兒的紅梅,似乎比這裏的豔呢!”
裴峯聞聲,纔回過神,順着張淑妃的手指望去。只見不遠處,確實是一片紅梅林,開的正豔,便不由笑道:“愛妃既然喜歡,我們過去看看便是。”
說着,又在三人的簇擁之下,往遠處走去。
而另一邊,蘭香嘟着嘴,一臉的不滿意。
柳念雪不由得無奈一笑,“你這丫頭,這到底是我的夫君還是你的夫君啊?看你這小臉皺的。”
蘭香詫異道:“小姐!您不生氣嗎!您看沒看到啊!剛纔姑爺邊上,繞了那麼三個妖精……我一看就不喜歡。”
柳念雪無奈地搖了搖頭,“丫頭,那是陛下,身邊繞三四個妃子,有什麼奇怪的?”
蘭香的嘴嘟得越發高了起來,“我不管,反正我們家的姑爺,就只能繞着小姐……”
柳念雪握了握蘭香的小手,笑道:“行了。我不生氣,你也彆氣了。知道嗎?”
蘭香依然嘟着嘴,不說話。柳念雪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任由她去了。
卻說,鳳梧宮中的顧嫣兒,終於擺脫了孕吐的痛苦,三個月之期也已經滿了。聽張太醫說,這是個兒子。
滿意之餘,顧嫣兒不由得心情大好。
這一日,便問杏兒:“近日宮中,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杏兒想了想,說道:“其他沒什麼,不過之前,陛下和皇貴妃吵了一架,現在還沒好呢。”
顧嫣兒冷哼了一聲,“真是報應,她也有今天。”
隨即又問道:“我怎麼覺得,好久都沒見過芸兒了?她這一病,也很久了吧?”
杏兒一愣,眉眼間閃過一絲倉促,“小姐,您就別管芸兒的病了。這些日子,陛下和皇貴妃鬧着,後宮那些人都繞着陛下轉呢!”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顧嫣兒瞬間怒上心頭,不由得吼道。
杏兒一臉無奈,“您之前吐得這麼厲害,奴婢哪裏還敢和您說這些,惹您擔心呢!”
顧嫣兒白了杏兒一眼,一時也不及埋怨她,只是繼續問道:“如今呢?怎麼樣了?”
“聽說今日,那個張淑妃,又拉着陛下去遊園了……”
“哼!”顧嫣兒咬起牙關,怒道:“那幾個小賤人,趁着本宮懷着身孕,竟然想要勾引陛下。本宮決不能讓她們得逞!”
顧嫣兒說罷,便起身走到梳妝檯前,剛拿起梳子想要梳頭,卻見鏡中的自己因爲不曾裝扮,面色難免憔悴。
又因爲孕吐的關係,整個人瘦了一圈,如今臉頰都有些凹陷了。
一怒之下,不由得一梳子丟在鏡子上,怒哼了一聲,嚷道:“本宮這個樣子,怎麼去見陛下!”
杏兒忙上前安慰道:“小姐,您這幾個月喫不下睡不着的,難免臉色差些。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那要休息多久!那些賤人都已經繞着陛下轉了!難道要本宮等那些人個個都懷上孕,臉色纔好起來嗎!”?
“這……”杏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只聽顧嫣兒怒道:“都是那個柳念雪!害得本宮如今沒了進補的方子,臉色一日不如一日!”
杏兒一聽,不由得低下了頭。
以前,她不知道這方子是什麼,倒也罷了。
可那日之後,她知道了。如今她看着自家小姐,心中不免也有些發怵。
顧嫣兒等不到杏兒的迴應,不耐煩地白了她一眼,說道:“沒用的丫頭,去把江尹給我叫來。”
杏兒顫巍巍地福了個身,疾步跑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