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柳念雪此刻正在被禁足,宮中卻沒有人敢對玉宸宮的宮務有絲毫怠慢。?
誰又知道,什麼時候,陛下一時興起,皇貴妃就復寵了。到時候,誰得罪過皇貴妃,還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再說,就算皇貴妃永遠失了寵。這前朝之上,太師、太尉、尚書令都是幫着皇貴妃的,人家的親爹還是吏部尚書,哪裏得罪得起。
所以,柳念雪在玉宸宮的生活一如既往,燒着最好的碳,喫着最美味的膳食。
即便宮外寒冷蕭瑟,玉宸宮的寢殿裏卻溫暖地如同春日一般。
蕭遠望着眼前的柳念雪,腦中全是方纔她說的話。
“半年之後,我要你顧家折損一臂。”
他與柳念雪相識多年,從來沒見過她臉上有過如此冰冷的表情。這表情,絕不只是因爲顧嫣兒這幾次的動作。
“念雪,你是不是,另外還查到什麼事?”
“怎麼這麼問?”
“如果只是皇后,你對顧家,不至於如此。”
柳念雪嘆了口氣,“我與顧家,不只是新仇,還有數不清的舊恨。”
“你是說?”
“害我要假死脫身的是顧家。我入宮之後種種麻煩,都與顧家脫不了干係。陛下也因爲顧家,在前朝屢有掣肘。
當年,太后害得姑姑遠走他鄉,害得屹兒出生在北方極冷之地。我不能對陛下的母親下手,但我可以對顧家動手。
還有,家中舊事,我雖然沒有證據,可我知道,那些事都與顧家脫不了干係。
你以爲我入宮多年,真的就忘記了國仇家恨嗎?”
柳念雪的眼眸冰冷,看得蕭遠心中一顫。
蕭遠皺了皺眉,“我明白了。國仇家恨,我與你是一樣的。”
柳念雪微微一笑,望着蕭遠說道:“我就知道,你是會支持我的。”
突然,門口想起了一陣敲門聲,隨即傳來小德子的聲音,“主子,奴才有要事稟報。”
“進來吧。”
小德子進來之後,見蕭遠也在,不免一愣。
只聽柳念雪說道:“無妨,你說吧。”
小德子上前一步,躬身說道:“主子,義父那裏傳來消息。淨身處確實有些問題,其他人沒什麼,就是那個管事的劉公公。
據義父查證,那個劉公公素來好賭,以前總是一身賭債。就連出去喫個飯都要問別人借錢。可這幾年,卻好像突然發財了一般,賭錢還是照樣賭,日子卻再也沒有緊巴巴了。”
柳念雪皺了皺眉,“什麼時候開始的?”
“義父說,正是從皇后入宮那年開始的。”
柳念雪微微一笑,“行了,你下去吧。替我謝謝李公公,實在是幫了我大忙了。”
小德子笑道:“主子客氣了。奴才這就去傳話。”
小德子走後,蕭遠不禁好奇地問道:“你怎麼了,這消息聽得那麼高興?”
柳念雪笑了笑,說道:“你猜這劉公公,爲什麼突然之間那麼有錢了呢?”
蕭遠皺起眉,“我哪裏猜得到。”
“或許,是因爲他幫了一個人,使那個人可以不用淨身就入宮了呢?”
蕭遠一愣,忙說道:“是不是你上次和我說的?”
柳念雪點了點頭。
“那這皇后,膽子可太大了。那天你和我說,我還沒真的當一回事……”蕭遠一邊搖頭,一邊驚呼道。
柳念雪微微一笑,“你看,這顧家是不是很有意思?根本就不需要你出手去嫁禍、栽贓什麼的。你只要用心去等着,他們自己會爲自己挖坑的。”
蕭遠搖頭一笑,“那也要有你那麼陰毒的眼光纔有用。”
“你這個陰毒,我就全當是在誇讚我了。”
“我本來就是在誇讚你。”
一樣的冬風,吹在玉宸宮裏,是暖風。吹到了鳳梧宮,那風向似乎就有些看不清了。
裴峯正坐在塌上陪着顧嫣兒下棋。
而顧嫣兒,那心思明顯不在棋上,只是直直地盯着裴峯,臉上滿是溫柔的笑容。
裴峯擡起頭,見顧嫣兒春心蕩漾地望着自己,便問道:“皇后怎麼了?爲何一直看着朕?”
顧嫣兒忙害羞地低下頭,咬了咬脣,“陛下……陛下太過英俊,臣妾……臣妾忍不住想看着陛下。”
裴峯的眉角似乎跳了一跳,他望着顧嫣兒,似乎突然看到了什麼,便說道:“皇后別動,你臉上,好像有什麼東西。”
顧嫣兒一愣,卻見裴峯伸出手,覆上了她的臉,輕輕擦了擦。
這不擦倒也罷了,一擦,什麼髒東西都沒擦下來,反而撣下了幾縷粉塵。
裴峯一愣,收回手,只見手指上有些白白的粉。
裴峯乾笑了兩聲,“大概……大概是朕看錯了……”
顧嫣兒心裏一酸,眼中幾乎都急出眼淚了。可她臉上是精心上過妝的,一流淚,必然要哭花了。想到這裏,她哪裏還敢哭啊,只得乾笑了兩聲,用手覆着方纔裴峯碰過的地方。
裴峯似乎也感覺到有些尷尬,只得起身說道:“朕突然想起,還有些要務沒有處理。皇后好好休息,朕明日再來看你。”
“陛下!”
裴峯不顧顧嫣兒語氣中的淒厲,徑直走出了鳳梧宮。
顧嫣兒望着裴峯的背影,只能咬脣跺腳,再也沒有別的辦法。
她也是沒辦法,她當然不想在臉上蓋那麼厚的粉。可是她懷孕之後,面容憔悴、臉色蠟黃,不用粉根本沒法看。
爲了裴峯要過來,她特地早早就上好了妝,掐準了裴峯來的時間再細細查看。就是爲了防止這種尷尬的事情發生。
誰知道,千防萬防,今天還是發生了。
可氣不過又能怎麼樣,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裴峯走遠,無力阻止。
當然,裴峯這一走,是有人會高興的。
江尹見裴峯走了,便忙跑了進來,對顧嫣兒說道:“主子,反正陛下已經走了,您不如歇一會兒吧。想喫些什麼?奴才去替您拿。”
顧嫣兒一跺腳,在裴峯面前憋了很久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喫喫喫!有什麼好喫的!如今陛下都走了,本宮哪裏還有胃口喫!”
江尹還來不及相勸,就見顧嫣兒又要伸手去拍肚子,嘴上還嚷着:“都是這個孩子不好,若沒有這個孩子,本宮如今又怎麼會那麼醜!”
江尹自然立刻拉住了顧嫣兒的手,“主子,使不得啊!萬萬使不得啊!”
“有什麼使不得的!你看我這張臉,如今這個樣子,我根本就沒法見人!”
“主子別胡說,主子還是後宮最美貌的女子啊!”
顧嫣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江尹一愣,不由得鬆了手。
只見顧嫣兒取出帕子去擦眼角的淚水,一邊哭一邊嘶吼道:“美貌?若是以前,你說我美貌,我恐怕也是敢認的。
可如今?本宮如今這個樣子,還敢說什麼美貌?別說是皇貴妃了,本宮就連李德妃她們那幫人都比不上!”
顧嫣兒的歇斯底里,讓江尹有些心疼,他低頭嘆息道:“哎……要是那個賣藥引子的還在,就好了……”
顧嫣兒一愣,喃喃自語道:“那個時候,本宮的皮膚,確實比以前滑嫩不少。”
她低下頭,木訥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江尹見狀,不由得一愣,“主子,您可不能想些有的沒的啊!這個孩子,對你來說,可比滑嫩的皮膚要重要的多啊!”
“那怎麼辦啊!”顧嫣兒大叫道:“本宮不管!你去給本宮想辦法弄藥引子來。你去想辦法啊!”
江尹無奈道:“主子,上次太后已經明令禁了這件事了。還打了奴才的板子。這次如果再去……”
“本宮不管那麼多!本宮要你去想辦法!”
面對顧嫣兒的歇斯底里,江尹也沒有辦法,只得暫且先答應下來。心裏想着,大不了過一段時間,再說自己找不到,也就罷了。
可世事永遠是朝着不如人意的地方去走的。
顧嫣兒日日都在擔心,只要裴峯從自己這兒走了出去,很快就會被另外三妃請走。
日防夜防,終於還是沒有防住。
這一日,裴峯才走了沒多久,聽說就被張淑妃請去了。
張淑妃素善舞蹈,那日在自己宮裏,整整爲裴峯舞了兩個時辰。直到宣政殿中有人來報,說趙統領有事啓奏,裴峯這才離開了。
就此,顧嫣兒只享受了三天的獨寵,便結束了。
這後宮之中,又陷入了三家鼎立的局面。
當然,這三家指的是李德妃、劉賢妃和張淑妃,和顧嫣兒這位皇后,根本沒有什麼關係。
宮中的這些消息,顧嫣兒一邊聽着,一邊越發覺得受不了。
可她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日日敦促江尹,幫她想辦法找藥引子。
而江尹,倒也聽命出宮去了。可每次回來,都沒有好消息。
只因之前出了這件事,裴峯早就下令,要趙信在全國範圍內徹查,禁止這樣的行爲。
如今,民間對此事可說是聞風喪膽。
但凡有人一見到有這種事,便要去向官府舉報。以前那些曾經以此爲養生聖品的富貴人家,也早就不敢再買這樣的藥引子了。
不過,這民間的輿論倒是正了許多,無不稱讚當今陛下愛民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