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是白天,就連晚上,都是侍衛不停的巡邏執勤,絕不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
這些侍衛都是趙信嚴格訓練的禁衛,無一不是武藝高強,機敏勇敢之輩。
宮裏的侍衛難當,想做一個合格的侍衛,可不是隻要看見人攔住就行了。
一個優秀的侍衛,要認得清宮中所有的主子,還得搞得清主子們的派系、喜好,甚至是一些不爲人知的小祕密。
這與做太監的難處,其實是相通的。
你得明白,什麼人必須攔住,什麼人必須放行。而什麼時候應該將必須放行的人假意攔住,什麼時候有得將必須攔住的人假意放行。
玉宸宮中的侍衛,優秀就優秀在,除了武藝高強之外,都是真正深諳此道的能人。
方纔趙旻能有機會翻窗進來,一方面自然是因爲她武藝高強。另一方面,玉宸宮外的侍衛早就認出了那個黑衣人,根本就是算得上自己半個統領的趙旻。
誰不知道皇貴妃與趙家交好,星夜而來,自然是爲了謀劃某些機密之事。所以,自然也就不會有人上前阻攔。
而柳念雪在枕頭底下放着一把匕首,其實根本也沒有想過會真的用得上,無非是求個心安。
以前,日日都有裴峯陪在身邊,她當然不害怕。
可如今,她每晚都要一個人入睡,有時候,她真的很害怕,顧家說不定腦子一抽,突然下了一個狠心,就派人來殺她了。
雖然,這機會很低。因爲思來想去,好處雖是有一些,善後卻實在麻煩。
可是,如今柳念雪,也是有家有業的人,誰又捨得那麼容易就死了。
何況,那麼多的計劃已經在收攏的過程中,未來只會越來越好,死了實在可惜。
不過,她實際上還是很相信玉宸宮的侍衛的。至少,在她入宮這麼多年以來,除了秋菊曾經混了進來,玉宸宮中從來沒有出過什麼事。
所以,此刻,她聽着窗子的響動,心中便更加忐忑起來。
如果說趙旻能夠進來,是因爲是趙信的妹妹的緣故。那麼如今,這個混進來的人,又會是什麼人呢?
家裏不可能一夜之間派兩個人進宮,除了趙旻,也沒有其他女子有這樣的身手了。
唯一的解釋,即使顧家真的派人來殺她了。而且,還是派了一個能繞過玉宸宮侍衛的絕頂高手。
想到這裏,柳念雪的額角不禁有些冒汗。方纔她連趙旻都傷不到,如今這個高手,又怎麼可能傷得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
爲今之計,只有在那刺客動手之時,殺他個措手不及,然後立刻跑出去大喊,把人都叫來,纔有可能逃出生天。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在劇烈地跳動着,彷彿就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耳邊是刺客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十分穩健,越來越近。
一隻手伸了進來,柳念雪慌忙閉上眼,等待着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一陣壓迫感襲來,柳念雪一咬牙,用盡全身所有的力量送出那支匕首。
對面的人明顯一驚,一個轉身便想要避過去。
夜色昏暗,柳念雪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狀況,只聽到了一聲衣帛撕裂的聲音。
眼見那刺客一個翻身,倒在了牀上,柳念雪咬緊牙關,一把舉起匕首就要撲刺上去。
卻見那人伸出手就抓住了柳念雪的手腕,無奈道:“夫人幹什麼……這是要謀殺親夫嗎?”
柳念雪一愣,手上一鬆,匕首便順勢滑落到了牀上。
裴峯坐起身,轉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還好,沒掛彩,就劃破了衣服。”
一時間,委屈、害怕的心情糾結在一起,柳念雪的眼淚立刻涌出了眼底。
還沒等裴峯反應過來,她便抱着腿嗚咽了起來。
裴峯嚇呆了,趕忙上前摟着柳念雪,“怎麼了?怎麼哭了?是不是我嚇到你了?”
柳念雪用力一推,依舊嗚咽不止。
裴峯被推得一屁股坐到了牀上,一伸手,便摸到了方纔從柳念雪手上掉落的匕首。
他拿起匕首,扔到牀下,轉而又坐到柳念雪身邊,一邊將她拉入自己懷裏,一邊哄道:“乖,別哭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柳念雪伸手在裴峯胸口一錘,“你有病啊!大半夜的跑來嚇人!我還以爲……我還以爲……”
“我……我哪裏捨得嚇你啊……”裴峯無奈道,“我這不是……實在忍不住了,想趁夜黑風高來看看你嘛……”
裴峯心裏有些委屈,可一見柳念雪啼哭不止,哪裏還顧得上自己有沒有什麼委屈,忙哄道:“都是我不好,別哭了。”
許久,她才抽着鼻子,嘟囔道:“你的手,有沒有受傷?”
“沒事,只是劃破了衣服。”
藉着夜色微弱的光,她打量着他。
不知是不是因爲太久沒見,她覺得,他好像瘦了,臉龐也有些憔悴了。
柳念雪心疼的伸出手,撫上裴峯的面龐,“夫君是不是瘦了。”
裴峯微微一笑,伸手覆上她的手,“哪兒就那麼容易瘦了。不過見不到夫人,這日子,實在是太難過了。”
柳念雪無奈地撇了撇嘴,又擔心道:“沒人看見你來吧?”
裴峯又將柳念雪摟進懷裏,“放心吧,我很小心,沒人看見。讓我好好抱抱你。”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感覺着她綿軟的秀髮滲出的香氣。
這些日子,他可過的太難了。每日要與那些后妃虛與委蛇,還不能來見柳念雪。
平日裏,他總是每天都要安排好一些人,晚上來宣政殿中找他議政,這樣,他才能從那些后妃身邊順理成章地脫身。
這一日,好不容易找到了機會,早早處理完了手上的事情,便躲到了紫宸宮裏,連李福全都遣退了,才終於有機會,溜到了玉宸宮。
柳念雪覆在裴峯懷裏,伸手撫了撫他胸前的散發,“對了,你那邊,還順利嗎?”
裴峯嘆了口氣,“我聽了你的話,三天跑這裏,兩天跑那裏。感覺皇后確實急了起來,聽說前兩日,她在宮中和江尹鬧得不高興了。
只是,我有些擔心。我們這樣挑撥她和江尹,真的有用嗎?”
“我幾次和皇后會面,只覺得這皇后雖然是個陰損的人,卻不及那個江尹來的有辦法。只要打破這兩人的關係,他們就一定會露出破綻。李公公可與你說過那個淨身處的事了?”
“說過了。你怎麼看?”
“我想,那個劉公公就是收了江尹的錢,將江尹放進了宮。所以,江尹不是個真正的太監,皇后肚子裏的孩子,說不定是他的。
可我們無憑無據,如果皇后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我們也沒有辦法真的把她怎麼樣,最後大不了就是罷了她皇后的位份。
她有顧家做靠山,甚至有可能,不過是將江尹處置了,便輕輕放下了。
再說,就算我們能罷了這個皇后,顧家還會送別的人進宮。對我們來說,不見得就有多划算。可如果他們兩人起了齟齬就不一樣了,說不定可以讓他們狗咬狗。
只是,實在委屈了夫君。”
柳念雪說罷,撲進裴峯懷裏,有些心疼的說道:“難爲夫君了。”
裴峯摟着柳念雪嘆道:“確實爲難。你是真不知道……前幾天,我在鳳梧宮了,看到皇后臉上有東西,便伸手去拍。一拍,竟然拍下來不少粉,真是嚇死我了。”
裴峯搖着頭,卻見柳念雪倏地一下坐直了身子,皺眉質問道:“你爲什麼摸她臉?”
裴峯一愣,“不是你讓我待她們親厚一些嗎?否則會穿幫?是你說的啊。”
“這話是說過,可我哪裏說過你可以摸她們的臉。”
“那……那不是在表達親厚嗎?”
“我不管,總之你不能摸她的臉!”柳念雪一噘嘴,立刻轉了身子,背對裴峯。
裴峯無奈地望了望天,蹭上去說道:“夫人,是爲夫錯了。爲夫不該碰她的臉。”
“哼!你還有沒有摸過別的地方!”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裴峯無奈的嚷嚷着,而柳念雪則垂下頭,細細思考了起來。
裴峯在身後看不清柳念雪的表情,只以爲她仍不高興,無奈之際,只能又說道:“夫人,爲夫以後絕不會再碰任何人的臉了。你相信爲夫吧……”
“我知道,我就是在想,皇后臉上的粉……”
裴峯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小娘子,怎麼想一出是一出,“她臉上的粉有什麼奇怪啊?”
“照理說,她懷着孕,不該用那麼重的粉。我記得以前見她,她雖然也是濃妝豔抹,但她底子好,向來沒有用很厚重的粉。
剛纔聽你這麼一說,或許,她因爲懷着孕的關係,臉色不好了……”
“可你懷孕的時候,也沒見怎麼樣啊?”
柳念雪轉過身,“你當人人都那麼好運氣?我以前懷着的時候,就聽蕭遠說過,很多女子懷孕的時候,會比平時醜的多,尤其是懷着兒子。
既然如此……或許皇后會想辦法,再用那個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