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雪與馮倩倩、公孫夫人三人同桌,正在用午膳。
方纔,蕭遠走後,柳念雪便重將兩人請了回來。
不過,按照柳念雪的意思,還是不希望公孫夫人對蕭遠和趙旻的事情多加干預,但求一切順其自然。
公孫夫人對此倒也不反對,她心裏也明白,自己來辦這件事,本就是揹着趙旻的。趙旻可能也知道蕭遠的心思,所以從不掛在嘴上。
此事弄好了,倒也吧了,一旦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
只要凡是能對趙旻有利,公孫夫人便甘之如飴。
“娘娘,這宮裏的東西,確實精細。”公孫夫人夾了一筷魚,感慨道:“這魚竟然能做的一點腥味都沒有。”
柳念雪微微一笑,“夫人既然喜歡就多喫一點。”
三人一邊喫,一邊聊着天,倒也有說有笑。
忽然,柳念雪對一旁的蘭香說道:“蘭香,我記得酒窖裏還有一罈桂花釀,香味濃郁。你去啓來,我與兩位共飲。”
蘭香應了一聲,便走了出去。
柳念雪對桌上二人說道:“公孫夫人,倩姨,那桂花釀最難得的是酒勁極小,卻香味濃郁。我平日不喝酒,這酒喝下去也沒事。”
公孫夫人笑道:“有這樣的好東西,我們可要嚐嚐了。”
說罷,與馮倩倩相視一笑。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蘭香竟然兩手空空地回來了。
對柳念雪一福身,無奈道:“小姐,奴婢不知道桂花釀是哪一罈。平日,都是青玉姑姑打理的,只有她清楚。”
“那讓青玉拿便是了。”
“小姐忘了,今日青玉姑姑告假了。”
柳念雪愣了愣,對馮倩倩和公孫夫人抱歉道:“實在不好意思,是我給忘了。”
馮倩倩笑道:“倒是我們今日沒了口福。”
柳念雪笑道:“只是今日沒口福嘛。不如兩位過幾日再來陪我說說話。我們再一起飲那桂花釀,可好?“
卻見公孫夫人掩嘴一笑,說道:“以前總以爲娘娘在宮裏久了,爲人難免嚴肅。沒想到竟是如此活潑。”
柳念雪低頭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馮倩倩對着公孫夫人笑道:“這丫頭,如今在宮裏倒比以前在家活潑多了。公孫夫人可沒見過,她以前,可真是有事沒事的一臉苦大仇深。”
“倩姨……你說什麼呢……”柳念雪埋怨道。
公孫夫人微微一笑,“如此,便說明陛下對娘娘好。所以娘娘臉上的笑容,纔會越來越多了呀。”
三人在宮中談笑之際,告假的青玉卻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其實,青玉不過是出宮處理一些私務,最多半天功夫,也就忙完了。
她拿着腰牌,在門口經守衛搜查了一番之後,便順利入了宮門。
卻沒想到,剛走沒多遠,竟聽到有人輕輕喚着自己。
“青玉姑姑,青玉姑姑……”
青玉聞聲望去,只見一旁有一條狹窄幽暗的小巷子裏,竟然站了個人。
仔細一看,那人,好像是鳳梧宮的芸兒。
青玉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卻還是四下裏望了望,見四下無人,便走上前去,“你……在叫我?”
芸兒見青玉走了過來,便趕忙拉着青玉縮進了小巷裏。
青玉心中一驚,一時沒防備,等反應過來,已經被芸兒拉入了小巷子。
青玉甩開手,怒道:“你幹什麼!”
芸兒忙將食指放在嘴脣上,對着青玉“噓”了一聲,眉眼之間滿是驚恐。
青玉心中疑惑,卻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一時間竟也不敢做聲。
過了一會兒,芸兒對巷子外探了探頭,見四下裏無人路過,竟然猛地轉過身,對着青玉跪了下來。
青玉一愣,忙伸手去扶芸兒,“姑娘這是怎麼?有事不妨直言。”
芸兒雙目含淚,眼看就滑了下來,“求姑姑救奴婢!”
青玉一時間摸不着頭腦,“你先起來再說,到底怎麼了?”
芸兒咬了咬牙,“姑姑,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求姑姑爲奴婢向皇貴妃傳句話,就說奴婢有很重要的事,想要當面對皇貴妃說明。還請皇貴妃開恩見一見奴婢。”
青玉皺起眉,“姑娘,不是我不相信你。不過,你到底是鳳梧宮的人。你也知道,你家主子和我家主子的關係。我實在不能貿然爲你傳話。”
芸兒冷哼了一聲,“什麼主子……這樣的人也配叫主子?”轉而又露出哀求之色,“奴婢是鐵了心,想求一條太太平平的活路。還請姑姑救我!”
青玉忙伸手攔住,她有些猶豫,這只是芸兒的一面之詞,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信任芸兒。
可一擡頭,青玉就看到了芸兒的雙眼。
那是一雙絕望的眼,含着的淚明明就要滴下來了,卻不知爲何,給人一種,眼淚早已流乾,不會再流的感覺。
青玉愣了半晌,嘆了口氣,“我只管爲你傳句話,不過,主子願不願意見你,我沒辦法保證。”
“姑姑放心去傳話。只要皇貴妃願意相見,奴婢所知,絕不會讓她失望的。”
“那……我該怎麼找你呢?”
“奴婢每隔兩日,會在巳時左右,去尚服局取皇后的衣服,最近的一次,是明天。到時候,奴婢會去玉宸宮求見。”
青玉垂了垂眉,“既然如此,你就到玉宸宮的後門那邊敲門,會有人爲你開門的。”
芸兒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姑姑先出去吧,奴婢不與姑姑一同走。”
青玉點了點頭,“好,你自己也小心。”
說罷,青玉探頭望了望,見四下無人,便走出了巷子,繼續往玉宸宮而去。
而芸兒,在小巷子裏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趁着無人之際走了出去,往鳳梧宮去了。
芸兒一回到鳳梧宮,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回到房,竟然見到江尹在房中等着自己。
她微微一愣,竟也沒有多看江尹一眼,繞過江尹,繼續往裏間走去。
“你去哪兒了?”江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悅,“我等了你一上午,你跑哪兒去了?”
“不過是心情不好,想在外面走走罷了。”說罷,又補充了一句,“今日,尾七了……”
芸兒的聲音平靜無波,如同一池冰水,沒有波瀾,也沒有溫度。
江尹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芸兒身邊,從背後抱緊了芸兒。
芸兒的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隨即又歸於平靜。
“芸兒,你別怪我,我也是沒有辦法……”
芸兒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要不,我還是送你出宮吧?好不好?”
芸兒又搖了搖頭,“如今,我已經不想出宮了。我在宮裏待着挺好的,出去了,我都不知道能幹什麼。”
江尹低下頭,將頭埋在芸兒的頸間,“可我見你每日都這樣不高興,我實在是擔心。”
“你若送我出宮,家裏一定會爲我說親……”
芸兒低下頭,神情似乎有些不捨。
江尹嘆息道:“我當然捨不得你嫁人。可我現在……我實在是……”
芸兒突然扯開了江尹的手,回過頭,哭訴道:“江尹,我們一起出宮好不好?一起去過沒有人打擾的普通人的生活。你、我,還有杏兒,我們三個人開開心心在一起不好嗎?”
江尹的眼中出現了一絲嚮往,隨即又有些無奈,“可……可我的計劃……”
“有什麼計劃,能比平平靜靜地過完這一生還要重要呢?”
江尹一把抱住芸兒,“芸兒,你等着我。只要再過個五六年,只要皇后肚子裏的孩子登上儲君之位。將來,我就是真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不!我就是背後真正的九五至尊。到時候,我會給你名分,讓你無憂無慮地過下半輩子。”
芸兒愣了愣,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你的計劃,會不會很危險?要不要我幫忙?”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接下來,只要我處理了皇貴妃和大皇子。皇后肚子裏的孩子,就是陛下唯一的孩子了。”
芸兒嘆了口氣,“可惜我既蠢鈍,又沒什麼本事,幫不了你。”
江尹將芸兒摟緊,感慨道:“別這麼說。在這後宮之中,只有你一個人對我好。別的人,都是在利用我。只有你,真心實意地想着我的安危。”
江尹閉上眼,他不敢流露出眼中的愧疚和珍愛。一開始,他確實只是貪戀芸兒的美色。當然,芸兒再美,又如何美得過顧嫣兒。
所以,那一刻的選擇,他雖有猶豫,卻終究不是很難。
可漸漸的,他越來越發現,顧嫣兒對自己的,不過是利用。這個女人想要的,是永遠保全自己的地位。
只要爲了權利和地位,她身邊的男人是誰,她根本就不在乎。
這樣的女人,就算再美,也沒有靈魂。
可芸兒不一樣,芸兒真心實意的關心他,又爲他付出了那麼多。
他已經在幻想着,將來有一天,他手握實權的時候,一定要讓芸兒成爲世上最尊貴的女人……
那麼芸兒呢?芸兒的眼神有些呆滯,不知在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