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植被茂密的丘陵,向來盛產各種野物,荔城素來便是大齊有名的獵戶之城。
獵戶多了,丘陵裏便被走出了一些小路,林間也藏着不少獵戶的暫居點,危險反而少了一些。
初春時節,萬物繁衍生息,爲了獵殺不絕,此時便是獵戶們休獵的季節。
可本該空無一人的林間,卻有四五個人騎行其中,身後另有兩匹馬,背的兩邊各馱了個大包裹,遠遠望着彷彿是一席商隊。
其中一個容貌方正的魁梧漢子本來在馬隊最後護着一個病殃殃的女子,忽而,他拍馬幾步,趕上了隊伍最前頭的公子,抱拳說道:
“爺,山路難行,我們出來的這幾日,都沒好好休息過。再這麼走下去,菊香姑娘怕是要撐不住了。這裏附近有不少空屋,不如休整一下。”
這魁梧的漢子,腰間掛着一柄大環刀,衣衫略有些單薄,不過整個人神采奕奕,絡腮鬍子遮住了整個下巴,右眼上還帶着一隻黑色的眼罩。隱約能看見狹長的傷疤從眼罩裏爬出來。
爲首的男子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人似乎還好,只是隊伍最後的弱女子,早已整個人掛在馬上,環抱着馬脖子,顯然已是勉力支撐。
“不能停,後面一定有追兵。停下便是功虧一簣。”
說罷,輕夾馬腹,馬兒緩步向前,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壯漢似乎還想說什麼,卻終究不敢多說,只得又策馬往後,到女子身邊,安慰道:“菊香姑娘,你再忍一忍,如今實在不是能停的時候。”
“歐大哥,你放心,菊香沒事。”菊香擡起頭,對着壯漢笑了笑,可臉色顯然已有些發白了。
這一行人,便是柳屹一行,方纔爲首的男子,便是柳屹本人。
“可……”壯漢的話還沒說話,卻被打斷了。
“歐無悅,人家姑娘都說沒事了,要你多管閒事。”說話的人,是一個形容風雅的男子。
他的衣衫飄逸,袖子很長,整個人如同是騰空飄飛,而非顛簸在馬背上一般。
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地在腰後束着,水藍色的緞帶,如同一涓細流夾雜在黑髮之間。
“厲殤,你這娘娘腔,老子說話你插什麼嘴。”
這兩人,便是名冊裏的樂師厲殤和鏢師歐無悅。
見歐無悅出言不遜,厲殤自然也不準備退縮,冷笑道:“哼……我這不是實在看不過去了,人家菊香姑娘騎馬已經夠累了,還得應付你這莽夫,左問一句右問一句的……”
“你!你什麼意思!”歐無悅擡手指着厲殤的鼻子。
“沒什麼意思,想你省些口舌,別在這兒囉裏囉嗦的,看得人煩。”厲殤白了一眼,側過頭,根本懶得再看歐無悅。
“你!你想打架是不是!來啊!老子怕你不成!”
“如今正在趕路,你若要打,待我們休息的時候,難不成,我還怕了你?”
“好!打就打!老子——”
“兩位大哥別吵了,千萬不要因爲菊香傷了和氣。”菊香勉強夾了夾馬腹,湊到兩人身邊。
“菊香姑娘,你別管!這娘娘腔陰陽怪氣,老子早就看不慣了!今日定要讓他知道個好歹!”
“菊香,你別勸他,讓他來。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歐無悅眼珠子一瞪,眼看右手已握上了腰間的大環刀,那架勢就像佛堂裏的四大金剛,讓人望而生畏。
可厲殤卻一點都不怕,脣角一勾,如同看戲一般,似乎歐無悅根本不是瞪着他。
“都給我住口!”柳屹的聲音如同一道無形的冰山,立時壓在了兩人中間,“你們是不是太閒了?閒了就去前面探路!”
厲殤冷哼了一聲,“屬下去前面探路。”
說罷,一夾馬腹,飛馳而去。
歐無悅也立時閉了嘴,抿起嘴脣,乖乖低下了頭。
菊香見柳屹似乎不高興了,便拍了拍馬脖子,勉力向前,趕到柳屹身邊。
“少爺……”
“你別勸我了,我心意已決,不會回頭了。”
菊香輕輕嘆了口氣,“奴婢……奴婢總覺得……”
“不用覺得,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還是說,你想自己回去?”柳屹轉過頭,探究地盯着菊香,“你若想回去,我絕不攔你。”
菊香心中一顫,慌忙道:“少爺!菊香怎麼可能自己回去,菊香會永遠伺候少爺的。”
“好。很好。”柳屹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菊香的腦袋。
柳屹的身後,還有一男一女,也在名冊之上,男的是商人肅贏,女的是風月樓的老闆戚戾。
突然,只見那女子眉頭一皺,側過頭,耳廓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爺,後面有馬蹄聲。”那聲音雖帶着幾分擔憂,卻是天生嬌媚,如同一根隨時可以輕撩人耳根的羽毛。
柳屹眉頭一皺,“多遠?”
“不遠,最多一炷香就要到了,不過似乎人不多。”
“爺,未必是衝着我們來的。雖是休獵,也未必就沒有獵人出來。”肅贏開口寬慰了一句,眉眼之間卻明顯有些擔憂。
說話之際,只見厲殤已經策馬回來,“爺,前路無恙,可以放心趕路。”
“可有屋子?”柳屹問道。
厲殤愣了一下,看了菊香一眼,不是不休息嗎?不過還是說道:“不遠就有一間,像是無人居住。”
“好,我們過去。帶路。”
厲殤點了點頭,調轉馬頭,前方帶路,柳屹一行人就跟在身後,不過片刻就看到了一間屋子。
那是一間木屋,看着並不破敗,只是院子里長了不少野草,四周也毫無煙火之氣,確實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翻身下馬,幾人將馬兒拴在門旁的一排桃花樹上。
正值春日,桃花開得正豔,山風吹過的時候,偶有幾瓣嫩粉飄落下來,平添了幾分宜人之景。
不過,柳屹一行人此刻根本無暇欣賞。
戚戾攙着菊香,跟在幾個男人的身後,走到了門口。
吱呀一聲,木門被緩緩推開,這木屋的窗子不少,採光極好,陽光從窗子裏照進來,直照得滿屋的灰塵閃閃發光。
柳屹不由得眉頭一皺,而厲殤早已拖着自己飄逸的長衫躲到了一旁。
“你們發什麼楞啊,快進去收拾一下啊。”戚戾不耐煩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