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的欲言又止,裴嶼只憋出了這一句話。這是他第一次叫柳念雪“皇嫂”。
他知道,她也知道。他是在告訴她,自己並無肖想,更不會爲難她。
可如今,她心中越發愧疚,卻更只能裝作不知。
柳念雪笑着起身,一如平常,“皇弟,不必了,本宮有竹香和梅香陪伴,自己回去就是了。”
他心中一顫,她以前總是稱呼他爲“靜王”的。
他看着她,眼裏帶着傷,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她無奈地轉頭望向窗外,精緻的側臉如同玉雕一般。
他看得太過出神,以至於根本沒有發現,戚戾已經默默地站在了他的身後。
原來如此,戚戾微微一笑,繞過裴嶼來到柳念雪身邊坐下,“皇后娘娘,您可答應過,會謝我大恩的。”
“姑娘心中既有所想,不妨直言。”
“我要嫁給靜王。”
柳念雪一愣,轉而望向裴嶼,卻見裴嶼仍只看着自己出神。
戚戾可不管裴嶼看着哪裏,起身便上前挽着裴嶼,“方纔我便已經與陛下和靜王妃說了,今日請了梅香姑娘來,就是想央求娘娘爲我主持公道,成全我與殿下。”
她說得得意,如同此刻便要與裴嶼入洞房一般。
裴嶼一皺眉,甩開了戚戾的手,“那不過是權宜之計,戚老闆別當真。”
“爲何不當真,若不當真,便是殿下與皇后娘娘合謀,一同騙了陛下。”
“你!”
“你什麼你?你該好好準備娶我過門。”
裴嶼因今日之事,心中本已鬱悶,如今又覺得戚戾胡攪蠻纏,更加煩躁了起來。
“此等小事,無需皇后掛懷,皇后還是快些回去,雖是因太師入宮,陛下免不得先去宣政殿。可若晚些時候,陛下御駕去了玉宸宮,難免麻煩。”
柳念雪點了點頭,裴嶼既不願自己插手,自己又何必惹這麻煩事。
去不想戚戾可不願就此錯過眼前的機會,只見她放開了裴嶼,卻又上前拉住柳念雪的手,“娘娘,談完了再走,也是無妨。”
裴嶼不由得皺起眉頭,早知道這女人既嘴硬又麻煩,當初還不如放走了算了。
柳念雪自然看明白了裴嶼的意思,便問道:“怎麼?戚姑娘,不回屹兒身邊了?”
戚戾微微一笑,“爺所做之事,我本就沒有興趣。如今若能入得靜王府爲妃,下半輩子也不用愁了,何必跟着爺去喫苦。”
“姑娘,明人面前,可不該說暗話。”
“皇后娘娘,若我說,我真是喜歡上了王爺,你信嗎?”戚戾望着柳念雪,眼中竟是難得的清亮。
柳念雪一愣,轉而望向裴嶼。卻見裴嶼此刻已經負手轉身,根本不將這話放在心上。
戚戾看在眼裏,不由得咬了咬脣。
“靜王人才難得,姑娘若傾心於他,並不奇怪。可你方纔既然已經見到靜王妃了,就該知道,姑娘無論如何也無法‘嫁’給靜王。
再者,以姑娘的身份,入了王府也不過是侍妾。靜王妃又不是個好相處的。
姑娘這般的人才,又是何必呢?”
戚戾自信一笑,“此事倒也無需皇后娘娘擔心,我戚戾也不是個好相處的,絕沒有人能讓我喫到半分虧。”
“這便是需要皇后娘娘幫忙的地方,只要娘娘幫我,求得一道旨意,殿下自然要了我。”
“姑娘需要明白……”
“只要娘娘幫忙,我願將爺的事和盤托出。”
這一打斷,讓柳念雪不由得一愣。這女子軟硬不喫,此刻卻以此相要挾。
就連裴嶼也是一愣,轉過身,只想看柳念雪如何應對。
戚戾看出了柳念雪的猶豫不決,不由得鼓勵道:“娘娘放心,洞房花燭夜,我便會將一切告訴靜王。至於靜王會不會告訴娘娘,那便讓靜王自己決定。”
戚戾的雙眸,清亮篤定。而裴嶼的雙眸,卻多出了幾分探究。
柳念雪咬了咬牙,她該有決斷,如今柳屹之事不僅事關柳家,更事關大齊國事。
可自己已經對不起裴嶼,難道還要……
“容本宮想想。”
柳念雪輕輕拂去戚戾的手,由竹香攙着,向廊外緩緩走去。
裴嶼瞪了戚戾一眼,跟了上去。
戚戾卻是無所謂,望着兩人的背影,邪魅一笑。
“靜王,時候不早了,本宮先行回宮了。今日之事,實在蹊蹺……”
“本王明白,此事本王會處理,皇后就不要擔心了。”
“戚姑娘所提之事……”
“皇后回去吧,本王會處理,無需擔憂。”
柳念雪有些驚訝地望向裴嶼,卻見他面色篤定,眼中透着幾分溫柔。
或許是逃避,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對裴嶼說什麼,便只得點了點頭,轉而竹香說道:“你回去吧,照舊行事。”
竹香一抱拳,便翻身跳下樓梯,轉而便不見了。
梅香此刻早已候在了暗室門口,便上前扶住柳念雪,“小姐,我們回去吧。”邊說,邊攙着柳念雪往樓下走去。
裴嶼只望着柳念雪的背影,但見她下了樓,纔對暗室門口的戚戾說道:“本王竟不知,姑娘鍾情本王至此啊。”
“王爺一表人才,奴家心儀王爺,又有何不可呢?”她笑得如同芍藥般妖豔,他卻早已怒不可遏。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裴嶼眯起眼。
戚戾卻突然又笑得十分純真,“我能有什麼目的,不過是想跟着你罷了。再者麼……我還知道王爺一個小祕密。”
裴嶼皺起眉,眼中多了幾分寒意。
不過戚戾可不怕,湊到他身邊,踮起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個不能告訴任何人的小祕密。一個王爺,心尖尖上的人。”
那寒意轉而化作了幾分殺意,戚戾身子一顫,竟覺得有些冷。
“王爺這密室,還套着一間密室,對吧?”
她知道自己正在捋虎鬚,不過,她篤信這麼做,很是值得。
終於,裴嶼冷冷一笑,“好,你等着,明日便有轎子來接。”
“那麼快?”
戚戾有些驚訝,雖則自己威逼利誘,卻沒想到裴嶼竟會那麼容易就答應。
“娶個侍妾,能有多麻煩。”
裴嶼邊說邊樓下走去,頭也不回,只留戚戾獨自一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