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偏就是能感覺到,分明有兩道凌厲的目光射在了自己身上。
一路走,他只覺得自己的額頭已經冒滿了汗珠,眼看就要滴下來了。
裴暄幾乎要憋不住笑,可他到底也沒打算就此把裴昊給獻祭了。
便笑着走到柳念雪身邊,從梅香手中接過了柳念雪的手,彎腰扶着柳念雪,輕聲在柳念雪耳邊說道:“伯母,容侄子和堂兄一同稟報吧。”
柳念雪狐疑地看了裴暄一眼,倒也沒有拒絕。
“你伯母和兒子說話,你湊過去幹什麼。”裴嶼上前提溜住裴暄,說道。
“父王,我也很想念伯母啊,就不許我說幾句體己話嗎!”
“別擾了你伯母休息,跟我回去。”
“伯母”裴暄拉着柳念雪的手臂,竟撒嬌了起來。
柳念雪哭笑不得,便對裴嶼說道:“讓他再坐一會兒,晚些時候就回去,可好?”
柳念雪親自開口,裴嶼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只對裴昊訓斥道:“你伯母今日累了,你別在那兒磨時間,請個安就給我回去。”
“知道了,多謝父王。”
說着,便拉着柳念雪和裴昊,跟着魏清姿往客房去了。
客房中,四人坐定了下來,梅香便兀自先到內室幫柳念雪鋪牀去了。
魏清姿早已注意到了氣氛不對,此刻又見裴昊坐在柳念雪身邊,那頭幾乎要埋到胸口去了。
不由得無奈一笑,這孩子倒是老實,一點都不像另外那位主。
邊想着,邊又瞅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側的裴嶼。
他正站起身,爲柳念雪倒了一杯茶,臉上一點都看不出有事的樣子。
他爲柳念雪倒好茶,又爲魏清姿倒,再爲裴昊,最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自然沒有人去拿茶杯,卻只有他自己,一坐下便喝了口茶,還在嘴裏抿了抿,挑了挑眉,似乎不太滿意似的。
魏清姿見他一副裝腔作勢的樣子,險些要笑出來。
再看裴昊,額間的汗珠早就順着臉頰滴了下來。
這兩人,真的是堂兄弟嗎?
若不是兩人年歲有異,魏清姿真要懷疑當年是否抱錯了孩子。
這裴暄的狡猾勁頭,十足十便像是柳念雪的兒子。
可這裴昊的老實樣子,倒真是有點……
想到這裏,魏清姿有些沮喪,當年不曾覺得,可如今看來,彼此到底也是兩路人了。
其實,魏清姿親自陪柳念雪來客房,自然是事要和柳念雪商量,可如今見了這樣的情勢,哪裏還要多留。
便對柳念雪說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柳念雪點了點頭,“我也有好些事,想要和你說呢。”
魏清姿笑了笑,便起身對着裴昊和裴暄道:“你們請了安,便早些回去吧。”
“魏姨好走。”
裴昊還嚇得反應不過來,倒是裴暄告了個別。
關門聲之後,便又是沉默。
“怎麼,你還不說嗎?你魏姨都走了,你還不好意思?男子漢大丈夫,做得出就要認。”
柳念雪看到兒子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倒也心軟了幾分,話雖重,語氣卻不重。
裴暄輕咳了一聲,打斷了二人的思緒。
“伯母,此事不怪堂兄,是我讓他去的。”
柳念雪皺緊了眉頭,心中十分生氣,卻仍壓着怒火。
“暄兒,你可知此事一旦露出馬腳,對昊兒極爲不利!”
“伯母,你先別急。聽暄兒說。”
柳念雪嘆了口氣,“你們這些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
裴昊越發愧疚,可裴暄卻微微一笑。
“伯母不必擔心,別說堂兄和那憐妃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就算有了什麼,倒黴的人也不會是堂兄。”
柳念雪眉頭一顫,她心裏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沒想到,裴暄竟連這層都想到了。
裴暄知道柳念雪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可裴昊肯定不明白,便繼續說道:
“伯父只有堂兄一個兒子,將來繼承大統的必是堂兄。
那憐妃麼……不過是個妃子,要多少有多少。伯父絕不會爲了一個女人傷及與堂兄只見的父子之情,也不會讓大齊太子蒙上覬覦庶母的污點。
到那個時候,也只能委屈了那憐妃娘娘,做個替死鬼了。”
裴昊一愣,驚訝地望向裴暄。原來他還有這層打算?
再看柳念雪,臉上一點都不驚訝。難道母后只這會兒功夫,就已經想到了?
“你的打算雖好,可這是一招險棋,陛下在宮中時,憐妃自然不敢太過逾矩。不過,如今陛下南下,你說接下來,會怎麼樣呢?”
“伯母放心,堂兄正人君子,絕不會被蠱惑的。”
柳念雪無奈一笑,到底還是年輕了。
她轉向裴昊,“此事既往不咎,可如今你父皇不在宮中,你務必要小心那女子。”
裴昊還未回答,裴暄卻開口打斷道:“伯母,不想知道那女子是什麼人嗎?”
“你們?”
“多虧堂兄陪她聊天那麼久,多少有了線索,如今也七七八八了。”
裴昊臉上這纔有了笑意,對柳念雪說道:“母后,那女子果真是顧家人。”
這消息,不用查也知道。
“伯母,雖是顧家人,卻是顧家旁系中的旁系,無論如何都查不到的旁系。”
柳念雪想了想,“顧家送人進宮,自然會怕我們去查,找一個旁系中的旁系,倒也在理。”
“是山西那邊的一支,當家的叫顧瑞,不過是個地方商人。
那女子的母親姓楊,出身青樓,美貌非常。顧瑞,便是她的恩客。後來,便收了房,得了這個女兒。
誰知,那顧瑞是個短命的,沒幾年就死了。
當家的死了之後,楊夫人被大房迫害,就連族譜裏的名字都給劃掉了。
那楊夫人也是可憐,百般無奈之下,只得又帶着女兒回了青樓。
這女子自小在青樓長大,歲數一到,便在青樓掛了牌。
顧家人千方百計地找到了這個女子,幫她弄死了那個大夫人,又將她生母挾持,要逼她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