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見梅香在門外坐着,房門卻還緊閉着,便問道。
梅香聞聲便站了起來,對蕭遠說道:“小姐還睡着,昨晚回來還與太子和世子聊了一會兒,許是累着了。”
“我聽說,之前她有過睡症?”
梅香點了點頭,“便是這個睡症,惹出了許多爭端。”
“我倒是也略有耳聞。”
“您這些日子去了哪兒啊?若您在宮裏,他們也不會陷害了小姐。”梅香說着,頓覺失言,又忙搖頭道:“蕭太醫,我不是在怪您,只是……”
蕭遠低頭嘆了口氣,“我知道,我今日過來就是想和她說這些事的。前些日子,她除了睡症之外,身子可還有不妥之處?”
梅香想了想,“那段日子,小姐就是貪睡些,其他倒也沒什麼。”
“貪睡了多久?”
“大概有一兩個月的樣子。不過,自從診斷出來,倒也就漸漸好了。”
“知道了。”蕭遠一邊說着,一邊在院子裏的石桌旁坐了下來,“你忙你的,我在這兒等她。”
蕭遠就這樣在石桌旁坐了大半個時辰,直到魏清姿也來了,柳念雪這才醒來。
梅香對兩人福了福身,先去伺候柳念雪洗漱了。
魏清姿對着蕭遠笑道:“這丫頭,倒是比我睡得還好了。”
“睡得好是好事啊,她多少年都睡不着覺了,如今人生入了低谷,反倒睡得着了。”
“倒也不是低谷高峯的事。只不過,她向來心細,總有牽掛在身上。如今,陛下這樣對她,兒子又長大了。她反而沒了牽掛。”
蕭遠一愣,見魏清姿望着柳念雪房間的門,眼中透着心疼,不免也點了點頭。
不多時,梅香出來,將蕭遠和魏清姿迎了進去。
“你們怎麼一道來了?”柳念雪驚訝道。
魏清姿在柳念雪身邊坐下,“倒不是巧,妹夫在門口等了許久了,我剛剛纔到。”
蕭遠便也在柳念雪另一側坐了下來,順手便拉起她的手放在桌上,號起了脈。
片刻,便笑道:“很好,確實很好。幸好你這幾年養的都不錯,他們下藥的時候,手上的分量又輕,否則還說不準會有什麼影響。”
“下藥?”柳念雪和魏清姿一同驚道。
“這麼多年來,你從來沒有過睡症。怎麼會突然有了,又突然好了。”
柳念雪想了想,“你說的有道理。可若有人要對我下藥,下什麼藥不行,偏要下這種沒用的?”
“念雪本來還和陛下有些齟齬,反而倒是這藥,幫了忙,讓陛下日日去了……”魏清姿也忍不住疑惑道。
“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麼這樣對你下藥。”蕭遠回答道:“但我爲你號脈那麼多年了,你有沒有睡症,我最清楚。”
柳念雪沉思了片刻,“你可知道,那藥是什麼藥?喫久了可有什麼害處?”
“如今脈息已經恢復,且沒有什麼後遺症。根據那藥的症狀看來,有可能只是尋常的安神藥物。
可但凡是藥,喫久了必是有所損傷的。再說,安神藥這東西,一旦計量越加越大,對身體必是大大的不利。”
“那……安神藥所致的嗜睡,和睡症的脈息,是不是應該不一樣?”
“自然是不一樣的。”
柳念雪冷冷一笑,“太后……當真是好手段。”
魏清姿忙問道:“竟是太后?”
“當日太醫署的醫官都到了,無一不說是睡症。張太醫是太醫署的院首,他可是太后的人。”
魏清姿輕嘆了一口,“看來,他們是沒料到,陛下當日會突然造訪。再者,後來陛下便日日過來,他們反而難以下手了。”
“果真人算不如天算。”蕭遠冷笑了一聲。
“算了,此事多說無益,如今各家中情況如何?”柳念雪問魏清姿。
“這便是我想和你說的事。如今顧家一家獨大,除了顧老太傅尚未入朝,其他能官復原職的也都已經七七八八了。
只是,顧家此次再起,表面上十分低調,就連門客也不再招攬。
平日裏多是閉門謝客,很少見人。”
柳念雪冷哼道:“看來,他們家早已志不在此,有了更遠大的目標了。”
“你的意思……顧家要再進一步?”
“只是猜想罷了。”
這一次,要不是我爹早就猜測月戎必會出兵。我們也難有機會想辦法把妹夫先救出來。”
“可我一直想不通,陛下扣着蕭遠,到底是爲什麼?”
魏清姿嘆息道:“依我看,這陛下真是糊塗了。竟還被一妖女迷惑!”
“陛下他,其實都知道。”蕭遠開口道。
柳念雪和魏清姿不禁都愣住了,尤其是柳念雪。
“他都知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其實一直在宮裏。”
魏清姿驚道:“妹夫先前一直不肯說,原來是因爲一直困在宮中?我們還以爲,你是困在府中了纔會毫無消息。”
柳念雪似乎有些生氣,“他既知道,何故如此放任。”
“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是放長線,釣大魚?”
柳念雪沒有說話,魏清姿也沒有說話。
蕭遠見不得這樣的沉默,便繼續說道:“早先我被陛下扣在宮裏,是……是他察覺到自己身子有些不對,所以才讓我去的……”
“他……他怎麼了?”柳念雪故作鎮靜,卻不由自主地拉住了蕭遠的手。
“現在已經沒事了。我在他身邊,還能有看不好的病嗎?”
柳念雪舒了一口氣,“那……那他到底是怎麼了?”
“也是被人下了藥,只是那藥……幸好陛下向來機敏,下藥的時間不長。”
柳念雪低下頭,卻難掩神色的慌亂。
“你放心,他沒事。”
柳念雪沉默着點了點頭。
“對了,昨天那兩個小子和你說了什麼呢?”魏清姿忙扯開話題。
“我今日正是想和你說這件事,這兩個小子,到底是長大了……”
柳念雪便將昨夜與裴昊、裴暄之間商量之事告訴了魏清姿與蕭遠。
自然,並未詳說如何查探,只是將憐妃的身世告訴了二人。
魏清姿聽罷,便說道:“既如此,我們便在憐妃身上動些筆墨。依我看,那憐妃倒也未必完全不在意其生母。
她自小與其母相依爲命,未必真就如此狠心。
不過是顧家如此要挾,她必要表現得不在意,才能保得母親安全。”
柳念雪點頭道:“我也這樣想過,可我們到底對憐妃不熟悉,如此猜想也未必作數。”
魏清姿想了想,抓住柳念雪的手,說道:“此事便由我來辦,你放心就是。”
“你快生了,此事還是不要勞心了。反正那兩個孩子也大了,讓他們去就是了。”
“如此也好,也該讓他們歷練一下。”
蕭遠在一旁,倒也不曾閒着,寫了一張藥方遞給柳念雪。
“這藥方你收着,路上若有不適,便按此方調養即可。最多兩三個月,我也就能和你會合了。”
柳念雪點了點頭,“屆時,說不定月戎的事情已經辦好了。”
“辦好了就趕緊回來,大着肚子,在外面到底不方便。”魏清姿急忙道。
“我……還要去一次南昭。”
“你……?”
“屹兒去了南昭……我想,臨陣之間若是見到了我,或許,他會手下留情。”
“你顧念他自然沒錯,可還是要當心自己的身子啊。妹夫倒是也勸勸啊!”魏清姿擔心不已,便想拉着蕭遠一同勸說。
誰知蕭遠不過嘆了口氣,“罷了,有我在,終歸想辦法保你平安就是。但你要記住,路上一定要緩行,萬萬不可急躁。”
“知道了,你放心吧。靜王和側妃是陪着我一同去的,再說還有梅香看着。就算我想加快腳程,他們也是不讓的。”
“如此,我便也能放心些。”
三人又將數月間的消息互通有無,不知不覺,倒也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候的。
靜王府派人傳來了消息,車馬均已備妥,隨時可以啓程。
雖說事不宜遲,但終歸是以靜王與側妃出遊爲藉口,故此反而不宜深夜出行。
三人商量着,便決定明日一早,只說是趙府得知靜王與側妃出遊,特奉上一些禮物,藉機將柳念雪和梅香帶入出行的隊伍裏。
一切還算順利,第二日一早,柳念雪和梅香便坐上了靜王府的馬車,踏上了西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