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此刻實在沒力氣,她定不會只說這麼一句。
蕭遠一皺眉,立刻跑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腕,細細號脈,“生你的,別管我。”
“你怎麼就不肯聽我一次!”無力的聲音裏夾雜着無奈。
她的喉嚨已經嘶啞,汗水順着臉頰不停地往下淌。
蕭遠來了,柳念雪突然覺得心中多了一份安穩,但同時也多了一份顧慮。
只是此刻,她已無暇多想,這孩子雖不磨人,可生孩子實在是太辛苦了。
“蕭神醫,您來就好了,小姐如何啊?這些人忙活了半日了,孩子連頭還沒出來呢!”
梅香早已急得半死,產婆聽了,心中也是膽戰心驚,這可關乎着她們的性命,如何能說是她們不盡力。
便忙辯解道:“這位小姐,皇后不用力,我們有什麼辦法呀!”
“你!”
梅香還要狡辯,卻見蕭遠已在藥箱中拿出一包藥,又在紙上寫了幾位藥,塞給梅香。
“去煎,三碗水煎成一碗。缺的幾味,讓裴嶼去想辦法。”
“好!”
梅香也不與那產婆爭辯,捧着藥就往外跑。
背後傳來了蕭遠對柳念雪的寬慰,“別怕,我來了,你和孩子必然無恙。”
是啊,蕭神醫都來了,一定能保住小姐,她還有什麼可怕的。
梅香捧緊了懷中的藥,彷彿抱着救命稻草,一路跑到門外,但見一羣巫醫正在跳大神。
那巫醫跳得十分滑稽,她卻片刻也不敢停留,徑直往裴嶼那兒跑了過去。
“王爺,蕭神醫說缺的幾味藥,讓王爺想辦法。”
裴嶼接過紙,一旁的雷霆早已將那巫醫喚了過來,“這藥,你帳中可有。”
裴嶼將紙遞給巫醫。
巫醫點了點頭,“大王放心,都有的。”
“好,你帶她去取,陪着她煎。”
那巫醫立刻引着梅香往藥帳去了,約莫過了一刻多鐘,梅香便捧着藥回來了,疾步往產房去了。
柳念雪的尖叫聲沒有停下過,只是聲音越來越沙啞。
那一劑藥進去,似乎她的尖叫聲更有力了。
可裴嶼哪裏聽得進去,早已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直團團轉,就連戚戾去勸,也什麼都聽不進。
幾次三番想要進去,都是被戚戾拉住了。
雷霆倒沒什麼,雖覺有些無趣,倒也有幾分驚訝。
怎麼生個孩子,是那麼麻煩的事?
草原上的女人生孩子有那麼麻煩嗎?
之前歐陽馨生孩子的時候,好像也沒那麼麻煩啊……
怎麼偏偏這個大齊皇后,生個孩子如此死去活來……
就連格列也悄悄地往遠處挪了挪,這女人在裏面叫了快兩個時辰了。
任他是個堂堂男子漢,也有些實在聽不下去了。
突然一聲慘叫,隨後那聲音似乎暗淡了下去。
裴嶼一驚,立刻要往裏衝。
戚戾忙將他拉住,“王爺,你進去了算什麼事。”
他一把甩開戚戾的手,掀簾就往裏去。
一進門,一股血腥之氣沖鼻而來,卻猛地聽見一聲嬰兒的啼哭。
裴嶼當即舒了一口氣,忙跑到柳念雪身邊,一把握住她的手,“你還好嗎?”
柳念雪此刻筋疲力盡,哪裏還有力氣去計較自己的手。
“無妨,血房不吉,你快出去。”
到底是個柔弱女子,生完孩子,便覺得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了,連說一句話都十分費勁。
她滿臉滿身都是汗水,此刻哪裏還有平日裏高貴冷淡的樣子。
原本柔軟飄揚的長髮,如今溼漉漉地貼在臉上。
嬌俏的鼻尖,一直冒着汗水。
平日裏便血色欠佳的一雙嘴脣,如今更是慘白,微微張着,大口換着氣。
“你別擔心,她沒事。身子有些虛,調理一下就沒事了。”蕭遠對裴嶼說道。
裴嶼點了點頭,卻又彷彿沒聽見一般,輕輕爲她撥開額間的散發,又取了帕子輕輕爲她擦汗。
那動作輕柔無比,彷彿在呵護一件珍貴的玉器。
一旁的梅香早就看呆了,她早知道靜王對自家小姐情根深種,可此情此景,若是被陛下知道了……
天吶……她簡直不敢想……
“梅香,去把孩子抱來給你家小姐看看。”
梅香這纔回過神,又見蕭遠對自己使了個眼色。
便趕忙從產婆手中抱過孩子,擠開了裴嶼,蹭到柳念雪面前。
“小姐,您看,小公主多像您呀,一出生就這麼漂亮。”
柳念雪微微一笑,努力睜眼去看,那孩子果真生的漂亮。
雪白的皮膚,如同那沒有一絲瑕疵的雪原。
鮮紅的小嘴脣,一點都不像自己,紅撲撲的笑臉看起來就十分健康。
她眼尾微微上挑,許是太小了,看不分明,長大以後,那一雙鳳眼,一定和她的父親一樣漂亮。
柳念雪的臉上露出了安慰的笑容。
“小姐,不給這孩子取個名字嗎?”
柳念雪無力地笑了笑,是啊,該有個名字,她命途多舛,若連名字都沒有……
她垂了垂眸,不願多想,又轉過頭,但見窗外天色已然漆黑,萬物俱靜,彷彿伸手不見五指。
“天色雖暗,終歸是要破曉的。這孩子,就叫裴曦。”
蕭遠點了點頭,“好名字,願這孩子人如其名吧。”
“只還卻個公主的封號,便讓這孩子的父親取吧。”
裴嶼的臉上一僵,一雙手卻仍然緊緊握着柳念雪。
蕭遠嘆了口氣,“我們都出去吧,讓她好好休息。”說罷,起身往外走去。
裴嶼念念不捨地望了柳念雪一眼,卻見她實在疲憊,眼睛幾乎都要閉上,便也只得跟着蕭遠出去了。
一出營帳,便見雷霆翹首以望,見兩人一起出來,似乎也舒了口氣。
蕭遠走上前,對雷霆抱拳道:“月戎王,在下是大齊宮中御醫,專職娘娘的身子,方纔急躁,還請月戎王見諒。”
“無妨無妨,娘娘身體康健便好。也是本王思慮不周,實在不知道女子生產,還有那麼兇險的。”
蕭遠搖了搖頭,“女子生產本就是兇險之事,不過皇后身子向來柔弱,故而更要小心纔是。如今皇后已經無恙,待在下開一些調理的方子,早晚煎服便是了。